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寵物公墓 | 上頁 下頁


  「要是我,就把它閹割了。」克蘭道爾說,邊用拇指和食指掐滅了煙。「小貓閹割後就不會亂跑了。要是它老是來回亂跑,就該倒黴了。就像萊德家的烷熊,小迪米·戴斯勒的長毛狗,布萊德利小姐的長尾鸚鵡。當然,你知道鸚鵡不是被壓死的,它有一天給飛跑了。」

  「謝謝您的建議。」路易斯說。

  「應該那麼做。」克蘭道爾站起來說,「啤酒怎麼樣?我想進去來塊奶酪了。」

  路易斯也站起來說:「啤酒都下肚了,我也該走了,明天見。」

  「明天你就去學校開始上班?」

  路易斯點頭回答說:「學生還有兩周才開學,不過我應該早點知道我要做的工作,您說呢?」

  「對,要是你連藥片在哪兒都不知道,我想你會有麻煩的。」克蘭道爾說,「隨時歡迎你來,認識一下我的諾爾瑪。我想她會喜歡你的。」

  「我會來的。」路易斯一邊和克蘭道爾握手道別,一邊想著老人們比較容易有些病痛。「乍得,認識您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你很快就會安定下來,可能會住很久呢。」

  「但願如此吧。」

  路易斯沿著隨意鋪就的小路走到公路邊,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又有一輛卡車,後面跟著5輛小汽車向巴克斯泡特方向開過去。路易斯舉手示意,穿過公路,走進自己的新家。

  大家都睡了,一片沉寂。艾麗好像一直沒動,蓋基仍在自己的兒童床裡,仰面朝天,四肢攤開,床上不遠處有只奶瓶。路易斯停下來看著兒子,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愛。他想主要是因為離開了熟悉的芝加哥和那兒熟知的面孔。現在人們這麼搬來搬去的,過去人們選中一個地方,就固定下來。這句話還真有些對。

  他走近兒子,沒人看見他,就是瑞琪兒也不在。他親了親兒子的手指,又透過兒童床欄杆輕輕地拍了拍蓋基的面頰。蓋基笑了一聲,轉過身去。「好好睡吧,寶貝。」路易斯說。

  然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悄悄地躺在床上,那床不過是兩張單人床墊拼在一起罷了。瑞琪兒沒動,路易斯覺得一天的緊張開始消除了。睡前他支起胳膊向窗外望,看到路對面克蘭道爾的香煙還在閃亮。路易斯想,老人還沒睡,他可能要熬會夜,老年人睡得不好。他一邊想著,一邊睡著了。他夢到自己在迪斯尼世界,開著一輛印有紅十字的白色篷車,蓋基坐在他的身旁,夢中的兒子至少有10歲了。丘吉在篷車的擋泥板上,瞪著綠眼睛看著他。在19世紀90年代的火車站外的大街上,米老鼠被孩子們圍著,它正用那帶著白色卡通大手套的手握著孩子們信任的小手。

  七

  接下來的兩周,一家人忙忙碌碌,路易斯逐漸開始熟悉新工作了。他要面對的是上萬名大學生中的許多學生,有些是吸毒。酗酒的,有些有性病,還有的因初次離家或學習分數而焦慮,另有十幾個,主要是女孩,有厭食症。這些學生一下子充斥到學校,該是怎樣的情況呢。路易斯作為校醫療服務部的領導,他開始能處理這些工作了,而瑞琪兒也開始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條。

  蓋基也在跌跌撞撞地適應著新環境,有幾天他的睡眠時間不正常,不過到路德樓鎮後十天左右,他又能睡好了。只有艾麗,好像總有些情緒激動,一觸即發,可能是因為要到新地方的幼兒園的緣故吧。她會突然嘰嘰咯咯地笑上一陣兒,或者突然情緒低落一陣兒,再不然就因為一句話大發脾氣。瑞琪兒說等艾麗看到學校並不像她腦子裡想像的紅發魔鬼一樣可怕後就會好了。路易斯也這麼想。大多時候艾麗挺可愛的。

  路易斯晚上去和克蘭道爾喝一兩杯啤酒已成了習慣。每隔個兩三天,蓋基睡熟了後,他就帶上6罐裝的一箱啤酒去老人家。他見到了諾爾瑪,她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得了類風濕性關節炎。這種病對老年人健康影響很大,但她的態度很樂觀,她並沒有向病痛搖白旗投降,隨它去吧,她說。路易斯想,她也許還能活個5年或7年,雖然活得不那麼舒服。

  路易斯違反常規,自己主動要求給老太太檢查身體,並查看了諾爾瑪的私人醫生給她開的藥方。藥方無懈可擊,私人醫生維伯利治一切治療得當,以控制為主,防止突然發作。他有點失望,因為自己也不能為她再做點別的什麼或給些別的建議了。人們得學會接受事實。

  瑞琪兒很喜歡諾爾瑪,她們像小孩互換棒球卡那樣互相告訴對方菜譜,從諾爾瑪的深盤蘋果餅到瑞琪兒的嫩煎牛肉,兩個人的友誼也慢慢加深了。諾爾瑪非常喜歡兩個孩子,特別是艾麗,照她的話說,艾麗會出落得像個古典美人。路易斯那晚在床上對妻子說,至少諾爾瑪沒說艾麗會長成個可愛的小烷熊。瑞琪兒笑得忍不住放了個響屁,兩個人都大笑起來,聲音之大,笑聲之久以至於吵醒了隔壁的兒子。

  艾麗第一天去幼兒園的時間到了。路易斯請了一天假。他已經能很熟練地處理醫務室的工作了,而且現在醫務室也沒什麼病人。他懷抱蓋基,和瑞琪兒一起站在草坪上,他們看到學校的黃色大巴士在街上轉了個彎,慢慢地停在他們的房子前。車的前門打開了,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從車中傳出來。艾麗回頭無力而奇怪地看看父母,好像問他們是否可以不會上學,但父母臉上堅定的神色告訴她以前無拘無束的日子結束了。她無奈地回過頭,上了校車,門關上了,接著一聲低沉的轟鳴,車開走了。瑞琪兒哭了起來。「別哭,看在老天的份上。」路易斯說。他沒有哭,只不過有點麻木。「不過就半天嘛。」「半天也夠糟的了。」瑞琪兒帶著責怪的口氣答道,而且哭得更厲害了。路易斯摟著她,蓋基舒服地一手摟著爸爸,一手摟著媽媽。通常瑞琪兒哭的話,蓋基也會跟著哭,但這次他沒哭。路易斯想,蓋基現在一個人擁有爸爸媽媽了,他很清楚這一點呢。

  路易斯在書房裡胡亂擺弄自己的書報,什麼事也做不下去。瑞琪兒早早地就開始做午飯了。兩個人心懷恐懼地等艾麗回家,一邊想著女兒怎麼樣,一邊不停地喝咖啡。十點一刻時電話鈴響了,瑞琪兒疾步跑去接,鈴還沒響第二下,她已經在氣喘吁吁地說:「喂?」路易斯站在書房和廚房間的門廊裡,心裡想,肯定是艾麗的老師在告訴妻子,艾麗不適應學校生活要讓她回來。卻是諾爾瑪,她打電話來問他們要不要些新摘的玉米。路易斯拿了個購物袋去取,並責怪乍得不讓自己來幫忙收玉米。「這點活算個狗屁。」乍得說。

  「我在這兒呢,注意你的嘴巴。」諾爾瑪端了一盤冰鎮的茶來到門廊說。

  「對不起,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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