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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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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剩下的空閑時間裡,朗貝爾就順著四周光禿禿的塗著灰泥的牆壁來回轉,有時用手摸摸釘在板壁上的裝飾用的扇子,或者數數台毯邊緣垂著的羊毛小球。晚上,小夥子們回來了,他們也談不上幾句話,至多說一下今天還是沒機會。晚飯後,馬塞爾彈吉他,大家喝茵香酒,朗貝爾顯得心事重重。 星期三那天,馬塞爾回來告訴他:「明天半夜可以走了。您準備好吧。」另外兩個與他們一起值班的人,其中有一個傳染上了鼠疫,另一個因為平時常跟前者呆在一個房間裡,已被隔離觀察。因此,在兩三天內,只有馬塞爾和路易在值班。當天夜裡,他們將安排一下最後的一些細節問題。第二天,就有可能走了。朗貝爾表示感謝。老大娘問:「您高興嗎?」他日裡回答高興,但是他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 第二天,氣壓很低,天氣又潮濕又悶熱,使人十分難受。關於疫情的消息很不妙。然而,這位西班牙老大娘很鎮靜。她說:「這個世界造孽太多,非得這樣不可!」跟馬塞爾和路易一樣,朗貝爾光著膀子。但儘管如此,汗珠還是從他的肩胛和胸部冒出來。在百葉窗緊閉、光線暗淡的屋內,他們的上身看上去像塗了一層棕色的油漆一樣。朗貝爾一聲不響來回走著。下午四點鐘時,他突然穿好衣服,告訴他們他要出去。 馬塞爾對他說:「注意,半夜就要動身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朗貝爾走到醫生家裡。裡厄的母親告訴朗貝爾,他可以在城內高地的醫院裡找到她的兒子。在崗哨前面始終有這麼一群人在原地轉來轉去。一個長著金魚眼的中士嚷道:「走,走廠人群走動了,但還是在周圍徘徊。這位汗水濕透了上衣的中士對眾人說:「沒有什麼可等的了。」這也是大家的看法,但儘管烈日當頭,大家還是呆在那兒不走。朗貝爾向中士出示了一下通行證,中士就向他指了一指塔魯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面向院子。他迎面見到帕納盧神甫剛從辦公室裡出來。 在一間散發著藥味和潮濕的被褥氣味的肮髒的白色小屋裡,塔魯坐在一張黑色的木制辦公桌後面,卷起了襯衣袖子,用一塊手帕在臂彎上擦汗。 「您還在這兒?」塔魯問道。 「是啊,我想找裡厄談談。」 「他在大廳裡。不過,要是沒他也可以解決問題的話,最好就別找他。」 「為什麼?」 「他太累了。我自己能辦的事,就不去找他。」 朗貝爾看了看塔魯。他瘦了,疲勞得眼都花了,臉也落形了,寬厚的肩膀也塌下來了。有人敲門,進來了一個戴白口罩的男護士,他把一疊病歷卡放在塔魯的辦公桌上,隔著口罩,悶聲悶氣地只說了一聲「六個」,就走出去了。塔魯看了看記者,並把這些病歷卡攤成扇形給朗貝爾看。 「這樣很好看,對嗎?嘿,這可並不好看,這些是昨天夜裡剛死的病人的病歷卡。」 他皺著前額,重新把卡片疊好。 「現在剩下來要我們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結帳了。」 塔魯站起來,將身子靠在桌邊,說道: 「您不是就要動身了嗎?」 「今天半夜裡。」 塔魯說,他聽到這消息很高興,並叫朗貝爾多保重。 「您這是說真心話嗎?」 塔魯聳了聳肩膀答道: 「到我這樣年歲的人,說話總是真誠的。撒謊太累人了。」 「塔魯,」記者說,「我想見見醫生。請原諒。」 「我知道。他比我更通人情。我們走吧。」 「不是這麼回事,」朗貝爾很尷尬地說。他停了下來。 塔魯看了看他,突然向他微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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