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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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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且看塔魯在老鼠一事上所作的記載: 「今天,對面的矮老頭失了常態。貓兒都不見了。由於街上發現大量死老鼠,貓兒也就失蹤了。依我看來,這並非是貓兒去吃死老鼠了。我記得我的一些貓兒就是厭惡死老鼠的。可能它們鑽到地窖裡去亂跑,而矮老頭就不知所措了。他的頭髮也梳得不那麼整齊,人也不那麼精神了。看上去他有心事。過一會他進去了。但在進屋前他還毫無目標地吐了一下口水。 「今天城裡有一輛電車中途停駛,因為裡面發現一隻死老鼠,不知它是怎麼來的。兩三個婦女下了車。丟掉了死老鼠,電車就重新開走了。 「旅館裡,值夜的——這是個誠實可靠的人——對我說這些老鼠是災難的先兆。『當老鼠離開輪船的時候……』我回答他說,就輪船來說,確實是這樣,但是在城市裡還從未有人證實過這種先兆。然而他卻斷定不疑。我就問他,依他看來,可能發生什麼災難。他也說不上來,因為在他看來,災難是不可能預見的。反正如果發生地震,他也不會感到意外。我認為這是可能的,他又問我這是否會使我擔心。 「我對他說:『我只考慮一件事,就是求得內心寧靜。』 「他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在旅館的飯廳裡,有一家人很有趣。父親是個瘦高個兒,穿著黑色衣服,硬領子。在他禿頂的左右兩邊,有兩撮灰白的頭髮。他有一雙圓而冷酷的小眼睛,削尖的鼻子,橫闊的嘴,活像一頭馴服的貓頭鷹。他總是第一個到飯廳門口,然後側身讓他的妻子走進來——他的妻子小得像只黑鼠,後面又跟著進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打扮得像兩隻訓練有素的小狗。他走到餐桌旁,等妻子坐下,然後自己人座,最後輪到兩隻小狗爬上椅子。他稱呼妻子和孩子都用『您』字,但對妻子講的常是彬彬有禮的刻毒話,對孩子用的則是權威的口吻: 「『尼科爾,您真是討厭極了!』 「小姑娘幾乎要哭出來。這也是必然的。 「今天早晨,男孩對老鼠事件很起勁,想在吃飯時講一講。 「『吃飯不要講老鼠,菲利普。我不許您以後再提這個詞兒。』 「『您爸爸說得對,』小黑鼠說。 「兩隻小狗埋頭到狗食盤中去了。貓頭鷹就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其實這也是多餘的。 「即使有著老先生的這番訓誡,城裡還是大談其老鼠事件,報紙也介人了。本市新聞欄裡通常登載的東西是多種多樣的,現在卻整欄都是攻擊市政當局的內容:『我們的市政官員們是否注意到這些腐爛的死老鼠會引起的惡果?』旅館經理講來講去的也是這件事,其原因是他正在惱火:在一家體面的旅館的電梯裡發現老鼠,在他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我為了安慰他,對他說:『但這是大家都碰到的嘛!』 「『正是因為這樣,』他回答我說,『我們現在也和大家一樣了。』 「是他對我講起這種奇怪的高燒症最早的一些病例,現在這種病已使大家開始擔憂了。他的收拾房間的女傭中,已有一人得了這種病。 「『但是可以肯定,這是不會傳染的,』他趕緊加以說明。 「我對他說這對我是無所謂的。 「『啊,我知道,先生您跟我一樣,是位宿命論者。』 『我根本沒有這樣的高見,反正我也不是宿命論者。我對他說…… 就從這時起,塔魯的筆記開始比較詳細地記述這種莫名其妙的、大家都已在擔心的高燒症。塔魯記下了那個矮老頭終於在老鼠不再出現後重新見到了他的貓兒,以及他耐心地校正自己吐唾沫的位置的情況。接著他又記載了有人已能舉出十幾起這樣的高燒病例,其中大多數是不治之症。 最後可以把塔魯對裡厄醫生的刻劃轉述一下作為資料。據筆者的判斷,他描繪得相當逼真: 「看來有三十五歲,中等身材,寬肩膀,近乎長方的臉兒,深褐色的眼睛,目光正直,但是下頜突出。鼻子高而挺,黑色的頭髮剪得很短,嘴角微翹,嘴唇厚實,而且幾乎總是緊閉著。他的皮膚黝黑,汗毛也呈黑色,他總是穿著深色的服裝,但很合適。他的外表有點像西西里的農民。 「他走路敏捷。跨下人行道也不改變步伐,但是過了馬路踏上對面人行道時,大半是輕輕一跳。他駕駛汽車,常常心不在焉。指示方向的箭頭也常不放下,即使車子轉了彎也是這樣。頭上從來不戴帽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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