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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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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12章 第二天早晨,安妮和亨麗埃塔起得最早,兩人商定,趁早飯前到海邊走走。她們來到沙灘上,觀看潮水上漲,只見海水在習習東南風的吹拂下直往平展展的海岸上陣陣湧來,顯得十分壯觀。她倆讚歎這早晨,誇耀這大海,稱賞這涼爽宜人的和風,接著便緘默不語了。過了一會兒,亨麗埃塔突然嚷道: 「啊,是呀!我完全相信,除了極個別情況以外,海邊的空氣總是給人帶來益處。去年春天,謝利博士害了一場病,毫無疑問,這海邊的空氣幫了他的大忙。他曾親口說,到萊姆呆了一個月比他吃那麼多藥都更管用;還說來到海邊使他感覺又年輕了。使我不能不感到遺憾的是,他沒有乾脆住到海邊。我的確認為他不如乾脆離開厄潑克勞斯,在萊姆定居下來。你看呢,安妮?你難道不同意我的意見,不認為這是他所能採取的最好辦法,不管對他自己還是對謝利夫人,都是最好的辦法?你知道,謝利夫人在這裡有幾位遠親,還有許多朋友,這會使她感到十分愉快。我想她一定很樂意來這裡,一旦她丈夫再發病,也可以就近求醫。像謝利博士夫婦這樣的大好人,行了一輩子好,如今卻在厄潑克勞斯這樣一個地方消磨晚年,除了我們家以外,他們就像完全與世隔絕似的,想起來真叫人寒心。我希望他的朋友們能向他提提這個建議。我的確認為他們應該提一提。至於說要得到外住的特許,憑著他那年紀,他那人格,這不會有什麼困難的。我唯一的疑慮是,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勸說他離開自己的教區。他這個人的思想非常正統,非常謹慎,我應該說謹小慎微。安妮,難道你不認為這有些謹小慎微嗎?一個牧師本來是可以把自己的職務交給別人的,卻偏要豁著老命自己幹,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個極其錯誤的念頭?他要是住在萊姆,離厄潑克勞斯近得很,只有十七英里,人們心裡有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他完全聽得到。」 安妮聽著這席話,不止一次地暗自笑了。她像理解小夥子的心情那樣理解一位小姐的心情,於是便想行行好,跟著介人了這個話題,不過這是一種低標準的行好,因為除了一般的默許之外,她還能做出什麼表示呢?她在這件事上儘量說了些恰當得體的話;覺得謝利博士應該休息,認為他確實需要找一個有活力、又體面的年輕人做留守牧師,她甚至體貼入微地暗示說,這樣的留守牧師最好是成了家的。 「我希望,」亨麗埃塔說,她對自己的夥伴大為滿意,「我希望拉塞爾夫人就住在厄潑克勞斯,而且與謝利博士很密切。我一向聽人說,拉塞爾夫人是個對誰都有極大影響的女人!我一向認為她能夠勸說一個人無所不為!我以前跟你說過,我怕她,相當怕她!因為她太機靈了。不過我極為尊敬她,希望我們在厄潑克勞斯也能有這麼個鄰居。」 安妮看見亨麗埃塔那副感激的神態,覺得很有趣。而同樣使她感到有趣的是,由於事態的發展和亨麗埃塔頭腦中產生了新的興趣,她的朋友居然會受到默斯格羅夫府上某個成員的賞識。可是,她只不過籠統地回答了一聲,祝願厄潑克勞斯的確能有這麼個女人,不料這些話頭突然煞住了,只見路易莎和溫待沃思上校沖著她們走來,他們也想趁著早飯準備好之前,出來溜達溜達。誰想路易莎立即想起她要在一家店裡買點什麼東西,便邀請他們幾個同她一起回到城裡。他們也都欣然從命了。 當他們來到由海灘向上通往街裡的臺階跟前時,正趕上有位紳士準備往下走,只見他彬彬有禮地退了回去,停下來給他們讓路。他們登上去,從他旁邊走了過去。就在他們走過的當兒,他瞧見了安妮的面孔,他非常仔細地打量著她,目光裡流露出愛慕的神色,安妮不可能不覺察。她看上去極其動人,她那端莊秀氣的面龐讓清風一吹拂,又煥發出青春的嬌潤與豔麗,一雙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顯然,那位紳士(他在舉止上是個十足的紳士)對她極為傾慕。溫特沃思上校當即掉頭朝她望去,表明他注意到了這一情形。他瞥了她一眼,和顏悅色地瞥了她一眼,仿佛是說:「那人對你著迷了,眼下就連我也覺得你又有些像安妮·埃利奧特了。」 大夥陪著路易莎買好東西,在街上稍微逛了一會,便回到旅館。後來,安妮由自己房間朝餐室匆匆走去時,恰好剛才那位紳士從隔壁房間走出來,兩人險些撞了個滿懷。安妮起先猜測他同他們一樣是個生客,後來回旅館時見到一位漂亮的馬夫,在兩家旅館附近踱來踱去,便斷定那是他的僕人。主僕兩個都戴著孝,這就更使她覺得是這麼回事。現在證實,他同他們住在同一家旅館裡。他們這第二次相會,雖說非常短促,但是從那位紳士的神情裡同樣可以看出,他覺得她十分可愛,而從他那爽快得體的道歉中可以看出,他是個舉止極其文雅的男子。他約莫三十來歲,雖說長得不算漂亮,卻也挺討人喜歡。安妮心想,她倒要瞭解一下他是誰。 大夥快吃完早飯的時候,驀然聽到了馬車的聲音,這幾乎是他們進人萊姆以來頭一次聽到馬車聲,於是有半數人給吸引到窗口。這是一位紳士的馬車,一輛雙輪輕便馬車,不過只是從馬車場駛到了正門口,准是什麼人要走了。駕車的是個戴孝的僕人。 一聽說是輛雙輪輕便馬車,查爾斯·默斯格羅夫忽地跳了起來,想同他自己的馬車比比看。戴孝的僕人激起了安妮的好奇心,當馬車的主人就要走出正門,老闆一家畢恭畢敬以禮相送時,安妮一夥六個人全都聚到窗前,望著他坐上馬車離去了。 「哦!」溫特沃思上校立刻嚷了起來,一面掃視了一下安妮,「這就是我們打他旁邊走過的那個人!」 兩位默斯格羅夫小姐贊同他的看法。大家深情地目送著那人朝山上走去,直到看不見為止,然後又回到餐桌旁邊。不一會,侍者走進了餐室。 「請問,」溫特沃思上校馬上說道,「你能告訴我們剛才離開的那位先生姓什麼嗎?」 「好的,先生。那是埃利奧特先生,一位十分有錢的紳士,昨晚從希德茅斯來到這裡。先生,我想您用晚餐的時候一定聽到馬車的聲音,他現在正要去克魯克恩,然後再去巴思和倫敦。」 「埃利奧特!」不等那伶牙俐齒的侍者說完,眾人便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聲這個名字。 「我的天啊!」瑪麗嚷道,「這一定是我們的堂兄。一定是我們的埃利奧特先生,一定是,一定!查爾斯,安妮,難道不是嗎?你們瞧,還帶孝,就像我們的埃利奧特先生一定在戴孝那樣。多麼離奇啊!就和我們住在同一座旅館裡!安妮,這難道不是我們的埃利奧特先生?不是我們父親的繼承人?請問,先生,」她掉臉對侍者說,「你有沒有聽說,他的僕人有沒有說過,他是凱林奇家族的人?」 「沒有,夫人,他沒有提起哪個家族。不過他倒說過,他的主人是個很有錢的紳士,將來有朝一日要作準男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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