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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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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溫特沃思這個名字!那人就是溫特沃思先生。你知道,沃爾特爵士,溫特沃思先生以前做過蒙克福德的副牧師,做了兩三年。我想他是一八0五年來到那裡的。你肯定記得他。」 「溫特沃思?啊,對了!溫特沃思先生,蒙克福德的副牧師。你用紳士這個字眼可把我給懵住了。我還以為你在談論哪一位有產者呢。我記得溫特沃思先生是個無名之輩,完全無親無故,同斯特拉福德家族毫無關係。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許多貴族的名字怎麼變得如此平凡。」 謝波德先生發覺,克羅夫特夫婦有了這位親戚並不能增進沃爾特爵士對他們的好感,便只好不再提他,而將話鋒一轉,又滿腔熱忱地談起了他們那些毋庸置疑的有利條件:他們的年齡、人數和財富;他們如何對凱林奇大廈推崇備至,唯恐自己租不到手。聽起來,他們似乎把做沃爾特·埃利奧特爵士的房客視為最大的榮幸。當然,他們假如能夠得悉沃爾特爵士對房客的權利所抱的看法,這種渴求就太異乎尋常了。 無論如何,這筆交易還是做成了。雖然沃爾特爵士總是要用惡狠狠的目光注視著打算住進凱林奇大廈的任何人,認為他們能以最高的價錢把它租下來真是太幸運了;但是經過勸說,他還是同意讓謝潑德先生繼續洽談,委任他接待克羅夫特將軍。將軍眼下還住在湯頓,要定個日期讓他來看房子。 沃爾特爵士並不是個精明人,不過他憑著自己的閱歷可以感到:一個本質上比克羅夫特將軍更加無可非議的房客,不大可能向他提出申請。他的見識就能達到這一步。他的虛榮心還給他帶來了一點額外的安慰,覺得克羅夫特將軍的社會地位恰好夠高的,而且也不偏高。「我把房子租給了克羅夫特將軍,」這話聽起來有多體面,比租給某某先生體面多了。凡是稱為先生的,也許全國除了五六個以外,總是需要做點說明。海軍將軍這個頭銜本身就說明了他的舉足輕重,同時又決不會使一位准男爵相形見細。他們在相互交往中,沃爾特·埃利奧特爵士總是要高對方一籌。 凡事都要同伊麗莎白商量才能辦成,不過她一心就想搬家,現在能就近找到位房客,迅速了結這樁事,她自然感到很高興,壓根兒沒有提出異議。 謝潑德先生被授以全權處理這件事。本來,安妮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他們議論,不覺漲得滿臉通紅,現在一見有了這樣的結果,便連忙走出屋子,想到外面透透氣。她一邊沿著心愛的矮樹叢走去,一邊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說道:「也許再過幾個月,他就會在這裡散步了。」 上卷 第04章 此人不管外表看來如何令人可疑,他卻不是蒙克福德以前的副牧師,而是副牧師的弟弟弗雷德裡克·溫特沃思海軍上校。這位溫特沃思當年由於參加了聖多明戈附近的海戰,而被晉升為海軍中校,再加之一時沒有任務,便於一八O六年夏天來到薩默塞特郡。可憐他父母雙亡,只好在蒙克福德住了半年。當時,他是個出類拔萃的好後生,聰明過人,朝氣勃勃,才華橫溢。而安妮是個極其美麗的少女,性情溫柔,舉止嫺靜,興致高雅,感情豐富。本來,雙方只要具備一半的魅力也就足夠了,因為小夥子無所事事,姑娘卻又簡直無人可愛。然而,雙方都有這麼多的優點長處,相逢之後豈有不成功的道理。他們逐漸結識了,結識後便迅速陷入了深摯的愛情。很難說誰覺得對方更完美,也很難說誰感到更幸福:是受到小夥子求愛的姑娘,還是得到姑娘應允的小夥子。 接踵而來的是一段無比幸福的美好光陰,可惜好景不長,不久便出現了麻煩。當小夥子向沃爾特爵士提出請求時,沃爾特爵士既不實說不同意,也不明示這永遠不可能,而是用大為驚訝和冷漠不語的方式表示否決,並且明確表示:決不給女兒任何好處。他覺得,這是一起極不體面的姻緣。拉塞爾夫人雖然不像爵士那樣傲氣十足,不可一世,但還是認為這門親事極不恰當。 安妮·埃利奧特出身高貴,才貌超群,十九歲就要把自己葬送掉,去跟這樣一個年輕人定婚。他除了自己的人品之外別無其他長處,沒有希望發家致富,一切指望著一項極不可靠的職業,而且即使從事這項職業,也沒有親朋故舊可以確保他步步高升,安妮嫁給他可真是自我葬送。拉塞爾夫人一想起來就痛心!安妮·埃利奧特這麼年輕,見識的人這麼少,現在要讓一個無親無故、沒有財產的陌生人搶走;或者說使她墮落到困苦憂愁、扼殺青春的從屬地位!這可不行,她對安妮幾乎懷有母親般的愛,享有母親般的權利,她若是採取正當的方式,朋友式地出面干預,向她陳述利害,事情還是可以挽救的。 溫特沃思沒有家產。他在海軍混得不錯,但是錢來得隨便花得也隨便,他一直沒有積下財產。不過他確信,他很快就會有錢的。他生氣勃勃,熱情洋溢,知道自己不久便會當上艦長,不久便會達到要啥有啥的地步。他始終是幸運的,他知道以後還會如此。他這種信心本身就很強烈,再加上又往往表示得那樣逗趣,安妮豈能不為之心搖神馳。可是拉塞爾夫人卻大不以為然。溫特沃思的樂天性格和大無畏精神使她產生了迥然不同的反響。她認為,這只不過是罪孽的惡性發展,僅僅為溫特沃思增添了危險性。他才華橫溢而又剛腹自用。拉塞爾夫人不喜歡聽人逗趣,極端厭惡一切輕率的舉動。她從各方面表示不贊成這門親事。 拉塞爾夫人懷著這樣的感情表示反對,這是安妮無法抗拒的。她雖然年輕溫柔,又得不到姐姐好言好色的安慰,可是父親的不懷好意她或許還是可以頂得住的。然而,拉塞爾夫人是她熱愛信賴的人,她一直在堅定不移、滿懷深情地勸導她,豈能徒勞無益。她被說服了,認為他們的訂婚是錯誤的,既不慎重又不得體,很難獲得成功。不過,她之所以能謹慎從事,解除了婚約,並不僅僅是出於自私的考慮。假若她認為她是在為自己著想,而不是更多地在為溫特沃思著想,她根本不可能捨棄他。她相信自己這樣謹慎從事,自我克制,主要是為了他好,這是她忍痛與他分離(也是最終分離)的主要安慰。而每一點安慰又是必要的,因為使安妮感到格外痛苦的是,溫特沃思固執己見,無法說服,總覺得自己受到虐待,被人強行拋棄。因此,他離開了鄉下。 他們前前後後只交往了幾個月。但是安妮由此而引起的痛苦卻沒有在幾個月中消釋。長年以來,癡情和懊惱的陰雲一直籠罩著她的心頭,使她絲毫嘗不到青年人的歡樂。結果,她過早地失去了青春的豔麗和興致。 這段令人心酸的短暫歷史結束七年多了。隨著時光的流逝,她對溫特沃思的特殊感情已經大大淡薄了,也許可以說,幾乎整個地淡薄了,然而她過於完全依賴時光的作用了。她沒有採取其他的輔助手段,比如換換地方(她只在他們關係破裂後不久,去過一趟巴思),或者多結交些新朋友。在她的心目中,凡是來過凱林奇一帶的人裡,沒有一個比得上弗雷德裡克·溫特沃思的。在她這個年紀, 要治癒她心頭創傷的最自然、最恰當、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再找個對象。可是她心比天高,挑三揀四,要在周圍有限的小天地裡再找個對象,談何容易。當她大約二十二歲的時候,有位年輕人向她求婚,她不同意,小夥子過不多久便娶了她那位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妹妹。拉塞爾夫人對她的拒絕表示惋惜,因為查爾斯·默斯格羅夫是個長子,他父親的地產和地位在本郡僅次於沃爾特爵士,而且查爾斯本人名聲很好,儀錶堂堂。安妮十九歲的時候,拉塞爾夫人儘管對她要求可能更高些,可是等她到了二十二歲,她又很想看見她體面地搬出凱林奇大廈,擺脫她父親的偏見不公,在她近旁找個終身的歸宿。可是在這件事情中,安妮根本不給人留有忠告的餘地。雖然拉塞爾夫人對自己的謹慎態度一如既往地感到很滿意,並不希望挽回過去的局面,但是她現在開始擔憂了,而且這擔憂有些近似絕望。她認為安妮感情熱烈,善於持家,特別適宜過小家庭生活,可現在她恐怕再也不會被哪位富有才幹、獨立自主的男子所打動,而與他結成美滿姻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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