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奧斯汀 > 諾桑覺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不,這並不容易。我不能那樣做。我先前沒有約會。」可是伊莎貝拉越逼越緊。她百般親切地懇求她,心肝寶貝地叫著她。她相信,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她那最親愛的凱瑟琳決不會當真拒絕一個如此疼愛她的朋友。她知道,她心愛的凱瑟琳心地善良,性情溫柔,很容易被她心愛的人說服。誰想怎麼說都不起作用。凱瑟琳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雖然不忍心聽到如此情懇意切,苦口婆心的懇求,但是絲毫也不動搖。這時,伊莎貝拉改換了方式。她責怪說,凱瑟琳只不過剛剛認識蒂爾尼小姐,可待她比待最要好的老朋友還親切。總之一句話,責怪她對她本人越來越冷淡了。「凱瑟琳。當我見到你因為外人而怠慢我時,我不能不感到嫉妒。我愛你愛到了極點啊!我一旦愛上了什麼人,那是什麼力量也無法改變的。我相信,我比什麼人都重感情,正因為太重感情,所以心裡總是不得安寧。我承認,眼見著外人奪去了你對我的友愛,我感到傷心透了。一切好處都讓蒂爾尼兄妹獨佔了。」

  凱瑟琳覺得這番指責既奇怪,又不客氣。難道作朋友的就該把自己的感情暴露給別人?在她看來,伊莎貝拉心胸狹窄,自私自利。除了自我滿足而外,別的一概不顧。她心裡浮起了這些沉痛的念頭,但是嘴裡什麼也沒說。這當兒,伊莎貝拉拿手帕擦著眼睛。莫蘭見此情景心裡一陣難受,禁不住說道:「得了,凱瑟琳,我看你現在不能再執拗了。犧牲也不很大,為了成全這樣一位朋友。我想你如果還要推卻的話.那就太不客氣了。」

  哥哥公開與她作對,這還是頭一遭。唯恐引起哥哥的不快,凱瑟琳建議來個折中。只要他們肯把計劃推遲星期二(這對他們並不困難、因為這只取決於他們自己),那她就和他們一起去。不想對方立即答道:「不行。不行!那可不行,索普說不定星期二還要進城。」凱瑟琳感到遺憾,她再也無能為力了。接著沉默了一會,隨即又被伊莎貝拉打破了,只聽她帶著冷漠憤懣的口氣說道:「好吧,那這次活動告吹了。要是凱瑟琳不去,我也不能去。不能就我一個女的去。這不成體統,,我無論如何也不幹。」

  「凱瑟琳,你一定得去。」詹姆斯說。

  「可是索普先生為什麼不能另帶一個妹妹去?我敢說她們兩個誰都願意去。」

  「謝謝,」索普嚷道:「可是我來巴思不是為了帶著妹妹到處兜風的,看上去像個傻瓜。不,你假使不去,我要去就是混蛋。我去只是為了帶著你兜兜風。」

  「你這番恭維並不使我感到榮幸。」可惜索普沒聽見她這話,便忽地轉身走了。

  那另外三個人繼續一起走著,說起話來使可憐的凱瑟琳感到極其彆扭。他們有時一言不發,有時又一連迭聲地祈求她,責備她。雖然心裡不和,她還挽著伊莎貝拉的手臂。她一會兒心軟下來,一會兒又被激怒。但她總是很煩惱,總是很堅定。

  「我以前不知道你有這麼固執,凱瑟琳,」詹姆斯說道。「你以前總是很好說話。我幾個妹妹裡頭,原來就數你最和善,脾氣最好。」

  「我希望我現在也是如此。」凱瑟琳很動情地答道,「可我實在不能去。即使我錯了,我也是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

  「我想,」伊莎貝拉低聲說,「這樣做倒不費躊躇呀。」

  凱瑟琳心裡氣急了,一下子把胳膊抽走了,伊莎貝拉也沒反抗。如此過了十多分鐘,索普終於又回來了,他帶著較為快活的神氣說道:「唔,我把問題解決了。我們明天可以心安理得地一起去了。我去找過蒂爾尼小姐,替你推託了。」

  「你沒去!」凱瑟琳嚷道。

  「我發誓去過了。我剛從她那兒來。我跟她說是你叫我來的。說你剛剛想起早已約好明天和我們一道去克利夫頓,因此要到星期二才能與她一道去散步。她說也好,星期二對她同樣很方便。因此我們的困難全部迎刃而解。我這主意不錯吧?」

  伊莎貝拉又一次喜笑顏開了,詹姆斯也跟著高興起來。

  「你這主意的確妙極了!唔,親愛的凱瑟琳,一切困難全解決了,你已經正大光明地解約了,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番了。」

  「這可不行,」凱瑟琳說。「我不能答應這樣做。我得馬上追上蒂爾尼小姐,把真情告訴她。」

  不想伊莎貝拉抓住她一隻手,索普抓住另一隻,三人苦苦相勸。就連詹姆斯也很生氣。既然事情都解決了,蒂爾尼小姐自己還說星期二同樣適合她,再去節外生枝,豈不荒謬至極。

  「我不管。索普先生沒有權利捏造這種謊言。假使我覺得應該推遲的話,我可以親自對蒂爾尼小姐去說。索普先生那樣做只會顯得更冒昧。我怎麼知道他已經……也許他又搞錯了。他星期五的錯誤導致我採取一次冒昧的行動。放開我,索魯先生,別抓住我,伊莎貝拉。」

  索普告訴她,蒂爾尼兄妹是追不上的,剛才他趕上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拐進布魯克街,現在也該到家了。

  「那我也要去追,」凱瑟琳說道。「他們無論走到哪裡,我也要追上去。說也沒用。我認為錯誤的事清,別人要是無法說服我去幹,也休想騙我去幹。」說罷,她掙脫身子,匆匆離去了。索普本想沖下去追她,不料讓詹姆斯止住了。「讓她去吧。她想去就讓她去吧。她固執得像……」

  莫蘭沒有說完他的比喻,因為這實在不是個很文雅的比喻。

  凱瑟琳心裡非常激動,穿過人群儘量快走,唯恐有人追來,不過她決心堅持到底。她一邊走,一邊思忖剛才的情景。她不忍心讓他們失望,惹他們生氣,特別是不忍心惹她哥哥生氣,但她並不後悔自己拒絕了他們。撇開個人的喜好且不說,僅憑和蒂爾尼小姐再次失約,取消五分鐘前才自願許下的諾言,而且還捏造藉口。這一定是大錯特錯了。她拒絕他們並非僅僅出自個人考慮,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個人的願望,因為跟他們去旅行,看看布萊茲城堡,在某種程度上倒可以滿足這個願望。不,她考慮的是別人,是別人對她人格的看法。她相信自己沒有過錯,可這還不足以使她恢復鎮靜。不向蒂爾尼小姐說清楚,她心裡不會感到踏實。她出了新月街以後便加快了腳步,剩下的路幾乎是一溜小跑,直至到達米爾薩姆街盡頭。她動作如此之快,儘管蒂爾尼兄妹一開始領先很多,可是當她看見他們時,他們才剛剛進屋。僕人仍然站在門口,門還開著。凱瑟琳只是客氣地說了聲她馬上要同蒂爾尼小姐說話,便匆匆打他旁邊走過,跑上摟去。接著,順手推開第一扇門,恰巧讓她碰到了,即刻發現自己來到了客廳,蒂爾尼將軍和他的兒子女兒都在裡面。她立即作了解釋,不過,由於心情緊張和呼吸短促的緣故,其唯一的缺陷是壓根兒不像作解釋。「我急火火地跑來了——這完全是個誤會。我從沒答應跟他們去。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他們我不能去。我急火火地跑來解釋。我不在乎你們怎麼看我,我實在等不及讓僕人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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