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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你在這裡整天只是消遣娛樂呀。」

  「我在家裡也一樣,只是找不到那麼多好玩的。我在這裡到處溜達,在家裡也是這樣,不過我在這裡的每條街上都見到形形色色的人們,在家裡只能去看望艾倫太太。」

  蒂爾尼先生覺得很有趣。「只能去看望艾倫太太!」他重複了一聲,「那可真無聊透了!不過、當你再度陷入這個深淵的時候,你就會有許多話好說了。你可以談論巴思,談論你在這裡做的一切事情。」

  「哦,是的。我對艾倫先生或是別人決不會沒話說了。我的確認為,我再回到家裡可以一個勁兒地談論巴思,我實在太喜歡巴思啦。我假使能讓爸爸媽媽和家裡的其他人都來這裡,那該有多好啊!我大哥詹姆斯來了真叫人高興。而尤其令人高興的是:我們剛剛認識的那家人原來是他的老朋友,哦!誰還會厭煩巴思呢?」

  「像你這樣看見什麼都感到新奇的人,是不會厭煩巴思的。但是,對於大多數常來巴思的人來說,他們的爸爸媽媽和兄弟好友都早已來夠了,他們對舞會、戲劇以及日常風景的真摯愛好,也已成為過去。」

  他們的談話到此停止了。現在,跳舞已經到了不容分神的緊張階段。

  兩人剛剛跳到舞列的末尾,凱瑟琳察覺著熱鬧的人裡有一位先生,就立在她舞伴的身後,正一本正經地審視著她。這是個十分漂亮的男子,儀錶非常威嚴,雖然韶華已過,但是生命的活力猶在。他的目光仍然盯向凱瑟琳、凱瑟琳見他隨即在親呢地同蒂爾尼先生小聲說話。她給看得有些心亂,唯恐自己外表有什麼差失,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不覺緋紅了臉。扭過頭去。但是,就在她扭頭的時候,那位先生走開了,她的舞伴卻來到她跟前,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在猜測那位先生剛才問我什麼話了。他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有權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蒂爾尼將軍,我的父親。」

  凱瑟琳只回答了一聲、「哦!」但是這一聲「哦」,卻充分表達了所要表達的意思:聽見了他的話,而且確信地講的是實話。她帶著真正的興趣和強烈的敬慕之情,目送著將軍在人群裡穿過,心裡暗暗讚歎一聲:「多麼漂亮的一家人啊!」

  夜晚來臨,同蒂爾尼小姐閒談時,她心頭又泛起了一層新的喜悅。自到巴思以來,她還從未去鄉下散過步。蒂爾尼小姐熟悉郊外人們常去遊覽的每個地方。說得凱瑟琳恨不得也去觀光觀光。

  當她表示恐怕沒人陪她去時,那兄妹倆當下提議說,他們哪天上午陪她出去走走。「那好極了,」凱瑟琳嚷道,「咱們別拖了,明天就去吧。」兄妹倆欣然同意了,只是蒂爾尼小姐提了個條件:天不得下雨。凱瑟琳說,肯定不會下。他們約定,十二點來普爾蒂尼街喊她。「記住十二點,」臨別時,凱瑟琳還對她的新朋友叮囑了這麼一句。至於她的老朋友伊莎貝拉,雖然和她結識得早一些,因而情誼也更深一些,通過兩個星期的交往,對她的忠誠與美德已經有所體會,但她當晚幾乎連個影子也沒見到她。她雖說很想讓伊莎貝拉知道自己有多麼快樂,但還是欣然服從艾倫先生的意願,早早離開了舞廳。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轎子裡,身子在搖顫,心花在怒放。

  上卷 第11章

  第二天早晨,天色陰沉沉的,太陽只勉強露了幾次臉。凱瑟琳由此斷定,一切都令她稱心如意。她認為,節氣這麼早,明朗的清早一般都要轉雨,而陰沉的清早則預示著天要逐漸轉晴。她請艾倫先生來印證她的看法,可是艾倫先生因為對這裡的天氣不熟悉,身邊又沒有晴雨計,不肯斷然保證准出太陽。她又向艾倫太太求告,艾倫太太的意見倒比較明確:「假使陰雲消散,太陽出來的話,我保險是個大晴天。」

  十一點光景,凱瑟琳那雙戒備的眼睛發現窗子上落了幾滴細雨,不禁帶著萬分沮喪的口氣嚷道:「哦,天哪!真要下雨了。」

  「我早知道要下雨,」艾倫太太說。

  「我今天散不成步啦,」凱瑟琳歎息道,「不過,也許下不起來,也許十二點以前會停住。」

  「也許會。不過,好孩子,即使那樣,路上也會很泥濘的。」

  「噢!那沒有關係。我從不怕泥濘。」

  「是的,」她的朋友心平氣和地答道,「我知道你不怕泥濘。」

  沉默了一會。「雨越下越急了!」凱瑟琳立在窗口,一邊觀察一邊說道。

  「真的越下越急了。要是不停地下下去,街上就要水汪汪的了。」

  「已經有四把傘撐起來了。我真討厭見到傘!」

  「帶傘就是討人厭。我寧願什麼時候都坐轎子。」

  「剛才天氣還那麼好!我還以為准不會下雨呢!」

  「誰不是這麼想的。要是下一個上午雨,礦泉廳就不會有什麼人了。我希望艾倫先生出去的時候穿上大衣,不過我敢說他不會穿的,因為叫他幹什麼都行,就是不願穿上大衣出門。我不知道他怎麼這麼討厭穿大衣,穿上大衣一定很不舒服吧。」

  雨繼續下著,下得很急,但不是很大。凱瑟琳每隔五分鐘就去看看鐘,每次回來都揚言:要是再下五分鐘,她就死了心不再想這件事了。鐘打了十二點,雨還在下。「你走不了啦,親愛的。」

  「我還沒有完全絕望呢。不到十二點一刻,我是不會甘休的。現在正是天該放晴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天色亮了一點。得了,都十二點二十了,我也只有徹底死心了。哦!要是這裡能有《尤多爾弗》裡描寫的那種天氣,或者至少能有托斯卡納和法國南部的那種天氣,那該有多好啊!可憐的聖·奧賓死去的那天晚上,天氣有多美啊。」

  十二點半的時候,凱瑟琳不再關注天氣了,因為即使天晴了,她也沒有什麼好處可圖。而偏偏這時候,天空卻自動開始放晴,豁然射進的一縷陽光使她吃了一驚。她四下一看,烏雲正在消散。她當即回到窗口,一面觀察,一面祝願太陽快點出來。又過十分鐘,看來下午肯定是晴天了,這就證實艾倫太太的看法是正確的,她說她「總覺得天會放晴」。但是,凱瑟琳還能不能期待她的朋友,蒂爾尼小姐會不會因為路上雨水還不太多而貿然出來,一時還不能肯定。

  外面太泥濘,艾倫太太不能陪丈夫去礦泉廳,因此艾倫先生便自己去了。凱瑟琳望著他剛走上街,便立即發現來了兩輛敞篷馬車,這就是幾天前的一個早晨使她大為吃驚的那兩輛馬車,裡面坐著同樣的三個人。

  「准是伊莎貝拉、我哥哥和索普先生!他們也許是來找我的,不過我可不去。我實在不能去,因為你知道蒂爾尼小姐還可能來。」艾倫太太同意這個說法。約翰·索普轉眼就上來了,不過他的聲音上來得還要快,因為他在樓梯上就大聲催促凱瑟琳:「快!快!」當他衝開門:「快戴上帽子。別耽誤時間了。我們要去布裡斯托爾。你好,艾倫太太?」

  「布裡斯托爾?那不是很遠嗎?不過我今天不能跟你們去啦。因為我有約會。我在等幾位朋友,他們隨時都會來。」當然,這話遭到索普的強烈反駁,認為這根本不成理由。索普還請艾倫太太為他幫忙。這時樓下那兩個人也走上來,為他幫腔。「我最心愛的凱瑟琳,難道這還不好玩嗎?我們要乘車出去玩個痛快。你要感謝你哥哥和我想出這個點子。我們是吃早飯時突然想到的,我確信是同時想到的。要不是因為這場可惡的雨,我們早就走了兩個鐘頭了。不過這不要緊,夜晚有月亮,我們一定會玩得很愉快的。哦!一想到鄉下的空氣和寧靜,我簡直心醉神迷了!這比去下舞廳不知強多少倍。我們乘車直奔克利夫頓,在那兒吃晚飯。一吃完飯,要是有時間,再去金斯韋斯頓。」

  「我不信能走那麼多地方。」莫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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