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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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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裡斯太太所以對這件事感到高興,主要是因為這給托馬斯爵士省了錢。「現在威廉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這對他二姨父來說可就非同小可了,因為誰也說不準他二姨父為他破費了多少。說實在的,今後我也可以少送東西了。我很高興,這次威廉走的時候給他送了點東西。我的確感到很高興,當時在手頭不太拮据的情況下,還能給他送了點像樣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很像樣,因為我家財力有限,現在要是用來佈置他的房艙,那東西可就有了用場了。我知道他要花些錢,要買不少東西,雖然他父母會幫他把樣樣東西都買得很便宜,但我很高興我也盡了點心。」 「我很高興你給了他點像樣的東西,」伯特倫夫人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平平靜靜地說道。「我只給了他十英鎊。」 「真的呀!」諾裡斯太太臉紅起來,嚷道。「我敢說,他走的時候口袋裡肯定裝滿了錢!再說,去倫敦的路上也不要他花錢呀!」 「托馬斯爵士對我說給他十英鎊就夠了。」 諾裡斯太太無意探究十英鎊夠還是不夠,卻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真令人吃驚,」她說,「看看這些年輕人,從把他們撫養成人,到幫他們進入社會,朋友們要為他們花多少錢啊!他們很少去想這些錢加起來會有多少,也很少去想他們的父母、姨父姨媽一年要為他們花多少錢。就拿我普萊斯妹妹家的孩子來說吧,把他們加到一起,我敢說誰也不敢相信每年要花托馬斯爵士多少錢,還不算我給他們的補貼。」 「你說得一點不錯,姐姐。不過,孩子們真可憐呀!他們也是沒辦法。再說你也知道,這對托馬斯爵士來說,也算不了什麼。範妮,威廉要是到東印度群島去的話,叫他別忘了給我帶一條披巾。還有什麼別的好東西,我也托他給我買。我希望他去東印度群島,這樣我就會有披巾了。我想要兩條披巾,範妮。」 這當兒,範妮只有迫不得已時才說話。她一心急於弄明白克勞福德兄妹倆打的什麼主意。除了那哥哥的話和態度之外,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們都不會是真心實意的。考慮到他們的習性和思想方法,以及她本人的不利條件,從哪方面來看,這件事都是不合常情的,說不過去,也不大可能。他見過多少女人,受過多少女人的愛慕,跟多少女人調過情,而這些女人都比她強得多。人家費盡心機地想取悅他,都沒法打動他。他把這種事情看得這麼淡,總是滿不在乎,無動於衷。別人都覺得他了不起,他卻似乎瞧不起任何人。她怎麼會激起這樣一個人真心愛她呢?而且,他妹妹在婚姻問題上講究門第,看重利益,怎麼能設想她會認真促成這樣一件事呢?他們兩個表現得太反常了。範妮越想越感到羞愧。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唯獨他不可能真心愛她,他妹妹也不可能真心贊成他愛她。托馬斯爵士和克勞福德先生沒來客廳之前,她對此已經深信不疑了。克勞福德先生進來之後,她又難以對此堅信不移了,因為他有一兩次投向她的目光,她無法將之歸結為一般的意思。至少,若是別人這樣看她,她會說那蘊涵著一種十分懇切、十分明顯的情意。但她仍然盡力把這看做他對她的兩位表姐和眾多別的女人經常施展的手段。 她感到他就想背著別人跟她說話。她覺得,整個晚上每逢托馬斯爵士出去的時候,或者每逢托馬斯爵士跟諾裡斯太太談得起勁的時候,他就在尋找這樣的機會,不過她總是謹慎地躲著他,不給他任何機會。 最後——似乎範妮的忐忑不安終於結束了,不過結束得不算太晚——他提出要走了。範妮一聽這話如釋重負,然而霎時間他又轉過臉來,對她說道:「你沒有什麼東西捎給瑪麗嗎?不給她封回信嗎?她要是什麼都收不到的話,是會失望的。給她寫個回信吧,哪怕只寫一行也好。」 「噢!是的,當然,」範妮嚷道,一邊匆忙站起來,急於擺脫這種窘迫,急於趕緊走開。「我這就去寫。」 於是她走到她常替姨媽寫信的桌邊,提筆準備寫信,可又壓根兒不知道寫什麼是好!克勞福德小姐的信她只看過一遍,本來就沒看明白,要答覆實在令人傷腦筋。她從沒寫過這種信,如果還來得及對信的格調產生疑慮的話,那她真會疑慮重重。但是必須馬上寫出點東西來。她心裡只有一個明確的念頭,那就是希望對方讀後不會覺得她真的有意。她動筆寫了起來,身心都在激烈地顫抖: 親愛的克勞福德小姐,非常感謝你對最親愛的威廉的事表示衷心的祝賀。信的其餘內容,在我看來毫無意義。對於這種事情,我深感不配,希望今後不要再提。我和克勞福德先生相識已久,深知他的為人。他若對我同樣瞭解的話,想必不會有此舉動。臨筆惶然,不知所云,倘能不再提及此事,定會不勝感激。承蒙來信,謹致謝忱。 親愛的克勞福德小姐,永遠是你的…… 結尾到底寫了些什麼,她在慌亂中也搞不清楚了,因為她發現,克勞福德先生藉口取信向她走來。 「不要以為我是來催你的,」他看她驚慌失措地將信折疊裝封,壓低了聲音說。「不要以為我有這個意思。我懇求你不要著急。」 「噢!謝謝你,我已經寫完了,剛剛寫完~—馬上就好了——我將非常感激你——如果你能把這封信轉交給克勞福德小姐。」 信遞過來了,只好接下。範妮立即別過臉朝眾人圍坐的爐邊走去,克勞福德先生無事可做,只好一本正經地走掉了。 范妮覺得她從來沒有這樣激動過,既為痛苦而激動,又為快樂而激動。不過,所幸的是,這種快樂不會隨著這一天過去而消逝——因為她天天都不會忘懷威廉的晉升,而那痛苦,她希望會一去不復返。她毫不懷疑,她的信肯定寫得糟糕透頂,語句還不如一個孩子組織得好,誰叫她心煩意亂的,根本無法斟酌推敲。不過,這封信會讓他們兩人都明白,克勞福德先生的百般殷勤既騙不了她,也不會讓她為之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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