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奧斯汀 > 曼斯菲爾德莊園 | 上頁 下頁
一一


  「不錯,這的確會帶來麻煩,」伯特倫先生說。「這會讓人誤入歧途,不知所措。你形容得一點不差的貼發無邊小圓軟帽和忸怩的神態(形容得再恰當不過了),讓你一見就知道該怎麼辦。去年,有個姑娘就因為缺少你所形容的這兩個特徵,我被搞得非常尷尬。去年9月——就在我剛從西印度群島回來——我和一位朋友到拉姆斯蓋特去了一個星期。我的這位朋友姓斯尼德——你曾聽我說起過斯尼德,埃德蒙。他父親、母親和姐姐妹妹都在那裡,我跟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面。我到達阿爾比恩他們的住地時,他們都不在家,便出去尋找,在碼頭上找到了他們。斯尼德太太,兩位斯尼德小姐,還有她們的幾個熟人。我按照禮儀鞠了個躬,由於斯尼德太太身邊圍滿了男人,我只好湊到她的一個女兒跟前,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在她身旁,盡可能地討得她的好感。這位小姐態度非常隨和,既愛聽我說話,也愛自己說話。我絲毫不覺得我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兩位小姐看上去沒什麼差別,穿著都很講究,像別的姑娘一樣戴著面紗,拿把陽傘。可後來我才發現,我一直在向小女兒獻殷勤,她還沒有進入社交界,惹得大女兒極為惱火。奧古斯塔小姐還要等六個月才能接受男人的青睞,我想斯尼德小姐至今還不肯原諒我。」

  「這的確很糟糕。可憐的斯尼德小姐!我雖說沒有妹妹,但是能體諒她的心情。午紀輕輕就讓人看不上眼,一定十分懊喪。不過,這完全是她媽媽的過錯。奧古斯塔小姐應該由家庭女教師陪著。這種不加區別一視同仁的做法絕對不行。不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普萊斯小姐的情況。她參加舞會嗎?她除了到我姐姐家赴宴以外,還到別處赴宴嗎?」

  「沒有,」埃德蒙答道,「我想她從未參加過舞會。我母親自己就不好熱鬧,除了去格蘭特太太家以外,從不去別處吃飯,範妮便待在家裡陪她。」

  「噢!這麼說,問題就清楚了。普萊斯小姐還沒進入社交界。」

  第一卷 第六章

  伯特倫先生出發到B城去了,克勞福德小姐這可要覺得她們的社交圈子殘缺不全了。兩家人近來幾乎天天聚會,克勞福德小姐這下肯定會由於他的缺席而黯然神傷。湯姆走後不久,大家在莊園裡一起吃飯的時候,她仍坐在桌子下首她最喜歡的位置上,做好充分準備去感受由於換了男主人而引起的令人惆悵的變化。她相信,這肯定是一場十分乏味的宴會。與哥哥相比,埃德蒙不會有什麼話好說。沿桌分湯的時候,他會無精打采,喝起酒來笑也不笑,連句逗趣的話都不會說,切鹿肉時也不講起以前一條鹿腿的軼事趣聞,也不會說一個「我的朋友某某人」的逗人故事。她只好通過注視桌子上首的情景,以及觀察拉什沃思先生的舉動,來尋找樂趣。自從克勞福德家兄妹倆到來之後,拉什沃思先生還是第一次在曼斯菲爾德露面。他剛去鄰郡看望過一個朋友,他這位朋友不久前請一位改建專家改建了庭園,拉什沃思先生回來後滿腦子都在琢磨這個問題,一心想把自己的庭園也如法炮製一番。雖然很多話說不到點子上,但他還偏愛談這件事。本來在客廳裡已經談過了,到了餐廳裡又提了出來。顯然,他的主要目的是想引起伯特倫小姐的注意,聽聽她的意見。而從伯特倫小姐的神情舉止看,雖說她有些優越感,對他毫無曲意逢迎之意,但是一聽他提起索瑟頓莊園,加之由此引起了種種聯想,她心頭不由得湧現出一股得意之感,使她沒有表現得過於無禮。

  「我希望你們能去看看康普頓,」拉什沃思先生說,「真是完美極啦!我一輩子都沒見過哪個庭園變化如此之大。我對史密斯說,變得我一點都認不出來了。如今,通往庭園的路可是鄉間最講究的一條路了。你看那房子令人無比驚奇。我敢說,我昨天回到索瑟頓的時候,它那樣子看上去像一座監獄——儼然是一座陰森可怖的舊監獄。」

  「胡說八道!」諾裡斯太太嚷道。「一座監獄,怎麼會呀!索瑟頓莊園是世界上最壯觀的鄉間古宅了。」

  「這座莊園非得改造不可,太太。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哪個地方這樣需要改造。那副破敗不堪的樣子,我真不知道怎樣改造才好。」

  「難怪拉什沃思先生現在會有這個念頭,」格蘭特太太笑盈盈地對諾裡斯太太說。「不過放心好了,索瑟頓會及時得到改造,讓拉什沃思先生處處滿意。」

  「我必須進行一番改造,」拉什沃思先生說,「可又不知道怎麼改造法。我希望能有個好朋友幫幫我。」

  「我想,」伯特倫小姐平靜地說,「你在這方面的最好朋友應該是雷普頓先生①。」(譯注:①雷普頓(HumphryRepton,1752-1818),英國園林設計師。)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給史密斯幹得那麼好,我想我最好馬上就把他請來。他的條件是每天五幾尼。」

  「哎,哪怕一天十幾尼,」諾裡斯太太嚷道,「我看你也不必在意。費用不該成為問題。我要是你的話,就不去考慮花錢多少。我要樣樣都按最好的樣式來做,而且儘量搞得考究些。像索瑟頓這樣的莊園,什麼高雅的東西都應該有,需要多少錢都應該花。你在那兒有充足的空間可以改造,還有能給你帶來豐厚報酬的庭園。就我來說,假如我有索瑟頓五十分之一的那麼一塊地方,我就會不停地種花植樹,不停地改建美化,因為我天生就酷愛這些事情。我現在住的地方只有微不足道的半英畝,如果想在那裡有所作為,那未免太可笑了。那樣做也太滑稽了。不過,要是地盤大一些,我會興致勃勃地加以改造,種花植樹。我們住在牧師住宅的時候,就做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使它跟我們剛住進去時相比,完全變了個樣。你們年輕人恐怕不大記得它原來的樣子。要是親愛的托馬斯爵士在場的話,他會告訴你們我們都做了哪些改進。要不是因為可憐的諾裡斯先生身體不好,我們還會再做些大量的改進。他真可憐,都不能走出房門欣賞外邊的風光。這樣一來,有幾件事托馬斯爵士和我本來說過要幹的,我也心灰意冷地不去幹了。要不是由於這個緣故,我們會把花園的牆繼續砌下去,在教堂墓地周圍種滿樹木,就像格蘭特博士那樣。實際上,我們總在不停地做點改進。就在諾裡斯先生去世一年前的那個春天,我們挨近馬廄牆種下了那棵杏樹,現在長成了一棵大樹,越來越枝繁葉茂了,先生,」諾裡斯太太這時是對著格蘭特博士說的。

  「那棵樹的確長得很茂盛,太太,」格蘭特博士答道。「土質好。只是那杏子不值得去採摘,我每次從樹旁走過時都為此感到遺憾。」

  「這是一棵摩爾莊園杏,我們是當做摩爾莊園杏買的,花了——就是說,這棵樹是托馬斯爵士送我們的禮物,不過我看到了賬單,知道是用七先令買來的,也就是一棵摩爾莊園杏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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