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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她們進城後大約過了一周左右,方才確知威洛比也已來到城裡。那天上午她們乘車出遊回來,看到桌上有他的名片。天啊!」瑪麗安驚叫道,「我們出去的時候他來過這裡。」埃麗諾得知威洛比就在倫敦,不禁喜上心頭,便放心大膽地說道:「你放心好啦,他明日還會來的,」瑪麗安仿佛沒聽見她的話,等詹甯斯太太一進屋,便拿著那張珍貴的名片溜走了。

  這件事一方面提高了埃麗諾的情緒,一方面恢復了她妹妹的興致,而且使瑪麗安比以前更加激動不安。自此刻起,她的心情壓根兒沒有平靜過,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見到他,以至於什麼事情都不能幹。第二天早晨,大家出去的時候,她執意要留在家裡。

  埃麗諾出來後,一門心思想著伯克利街可能出現的情況。她們回來後,她只朝妹妹瞥了一眼,便知道威洛比沒來第二趟。恰在這時,僕人送來一封短柬,擱在桌子上。

  「給我的!」瑪麗安嚷道,急忙搶上前去。

  「不,小姐,是給太太的。」

  可瑪麗安硬是不信,馬上拿起信來。

  「確實是給詹甯斯太太的,真叫人惱火!」

  「那你是在等信啦?」埃麗諾問道,她再也沉不住氣了,

  「是的!有一點——但不完全是。」

  略停了片刻,「瑪麗安,你不信任我。」

  「得了吧,埃麗諾,你還有臉責怪我:你對誰都不信任!」

  「我!」埃麗諾有些窘迫地應道。「瑪麗安,我的確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也沒有,」瑪麗安語氣強硬地回答道。「那麼,我們的情況是一樣啦。我們都沒有什麼好說的:你是因為啥也不肯說,我是因為啥也沒隱瞞。」

  埃麗諾自己被指責為不坦率,而她又無法消除這種指責,心裡很煩惱。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知如何能促使瑪麗安坦率一些。

  詹甯斯太太很快回來了,一接到信便大聲讀了起來。信是米德爾頓夫人寫來的,報告說他們已在頭天晚上來到康迪特街,請她母親和兩位表姐妹明天晚上去作客。約翰爵士因為有事在身,她自己又患了重感冒,不能來伯克利街拜訪。邀請被接受了,當踐約時刻臨近的時候,雖然出自對詹甯斯太太的通常禮貌,她們妹妹倆按說有必要陪她一同前往,不料埃麗諾費了半天唇舌才說服妹妹跟著一起去,因為她連威洛比的影子都沒見到,當然不願冒著讓他再撲個空的危險,而去自尋開心。

  到了夜裡,埃麗諾發現:人的性情不因環境改變而發生很大變化,因為約翰爵士剛來到城裡,就設法聚集了將近二十個年輕人,歡歡樂樂地開個舞會。然而,米德爾頓夫人並不同意他這麼做。在鄉下,未經過預先安排而舉行舞會是完會可以的,但在倫敦,更重要、更難得的是要賺個風雅體面的好名聲。如今,為了讓幾位小姐遂心如意,便貿然行事,讓人知道米德爾頓夫人開了個小舞會,八九對舞伴,兩把小提琴,只能從餐具櫃裡拿出點小吃。

  帕爾默夫婦也來參加舞會。幾位女士自進城以來,一直沒有見到帕爾默先生,因為他總是儘量避免引起他岳母的注意,從不接近她。女士們進來時,他連點相識的表示都沒有。他略微望了她們一眼,從房間另一端朝詹甯斯太太點了下頭。瑪麗安進門後向室內環視了一下;看這一眼就足夠了,他不在場——她坐下來,既不想自尋歡樂,又不想取悅他人。相聚了大約一個鐘頭之後,帕爾默先生款步向兩位達什伍德小姐走去,說是真想不到會在城裡見到她們。其實,布蘭登上校最早是在他家聽說她們來到城裡的,而他自己一聽說她們要來,還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還以為你們都在德文郡呢!」他說。

  「真的嗎?」埃麗諾應道。

  「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也不曉得。」就這樣,他們的談話結束了。

  瑪麗安有生以來從沒像當晚那樣不願跳舞,也從沒跳得那樣精疲力竭。一回到伯克利街,她就抱怨起來。

  「唷喲,」詹甯斯太太說,「這原因嘛,我們是一清二楚的。假使來了那個咱們不指名道姓的人,你就一點也不累。說實在話,我們邀請他,他都不來見你一面,這未免不大像話。」

  「邀請!」瑪麗安嚷道。

  「我女兒米德爾頓夫人這樣告訴我的。今天早晨,約翰爵士似乎在街上碰見過他。」

  瑪麗安沒再說什麼,但看上去極為生氣。埃麗諾見此情景非常焦急,便想設法解除妹妹的痛苦。她決定次日上午給母親寫封信,希望通過喚起她對瑪麗安的健康的憂慮,對她進行拖延已久的詢問。次日早晨吃過早飯,她發覺瑪麗安又在給威洛比寫信(她認為她不會給別人寫信),便更加急切地要給母親寫信。大約正午時分,詹甯斯太太有事獨自出去了,埃麗諾馬上動手寫信。此刻,瑪麗安煩得無心做事,急得無意談話,時而從一個窗口走到另一個窗口,時而坐在爐前垂頭沉思。埃麗諾向母親苦苦求告,講述了這裡發生的全部情況,說明她懷疑威洛比用情不專,懇請她務必盡到做母親的本分和情意,要求瑪麗安說明她同威洛比的真實關係。

  她剛寫好信,傳來了敲門聲,一聽便知道有客人。隨即有人傳報,來客是布蘭登上校。瑪麗安早從窗口望見了他,因為什麼客人也不想見,便在他進來之前走出房去。上校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心事重重,看見只有埃麗諾一個人,雖然嘴裡說很高興,仿佛有什麼要緊事要告訴她似的,但卻一聲不響地坐了好一陣。埃麗諾確信他有話要說,而且分明與她妹妹有關,便急切地等他開口。

  她有這樣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這之前,上校曾不止一次地說過「你妹妹今天似乎不舒服」、「你妹妹似乎不很高興」之類的話,好像他要透露或是打聽她的什麼特別情況。過了好幾分鐘,他終於打破了沉默,帶著幾分焦灼不安的語氣問她:他什麼時候能恭喜她得到個妹夫?埃麗諾沒防備他會提出這麼個問題,一時又找不到現成的答覆,便只好採取簡單常見的權宜之計,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強作笑顏地答道:「你妹妹與威洛比訂婚已是盡人皆知了。」

  「不可能盡人皆知,」埃麗諾回答說,「因為她自己家裡人還不知道。」

  上校似乎吃了一驚,然後說:「請你原諒,我的問題怕是有點唐突無禮,不過,既然他們公開通信,我沒想到還會有什麼秘密可言。人們都在議論他們要結婚了,」

  「那怎麼可能呢?你是聽誰說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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