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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嗨!別在我們面前躲躲閃閃的,」帕爾默夫人說,「說實在的,我們什麼都知道了。我很欽佩你的眼光,我覺得他漂亮極了。你知道,我們鄉下的住處離他家不很遠,大概不超過十英里。」

  「都快三十英里啦,」她丈夫說。

  「哎!這沒有多大差別。我從未去過他家,不過大家都說,那是個十分優美的地方。」

  「是我生平見到的最糟糕的地方,」帕爾默先生說。

  瑪麗安仍然一聲不響,雖然從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對他們的談活內容很感興趣。

  「非常糟糕嗎?」帕爾默夫人接著說,「那麼,那個十分優美的地方准是別的住宅啦。」

  當大家在餐廳坐定以後,約翰爵士遺憾地說,他們總共只有八個人。

  「我親愛的,」他對他夫人說,「就這麼幾個人,太令人掃興了。你怎麼今天不請吉爾伯特夫婦來?」

  「約翰爵士,你先前對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難道我沒告訴你不能再請他們了?他們上次剛同我們吃過飯。」

  「約翰爵士,」詹甯斯太太說,「你我不要太拘泥禮節了。」

  「那樣你就太缺乏教養啦,」帕爾默先生嚷道。

  「我的寶貝,你跟誰都過不去,」他妻子說,一面像通常那樣哈哈一笑。「你知道你很魯莽無禮嗎?」

  「我不知道說一聲你母親缺乏教養,就是跟誰過不去。」

  「啊,你愛怎麼罵我就怎麼罵我好啦,」那位溫厚的老太太說道。「你從我手裡奪走了夏洛特,現在想退也退不了。所以,你已經被捏在我的掌心裡啦。」

  夏洛特一想到她丈夫擺脫不了她,不由得縱情地笑了起來,然後自鳴得意地說:她並不在乎丈夫對她有多粗暴,因為他們總得生活在一起。誰也不可能像帕爾默夫人那樣絕對和和氣氣,始終歡歡樂樂。她丈夫故意冷落她,傲視她,嫌棄她,都不曾給她帶來任何痛苦;他申斥她、辱駡她的時候,她反而感到其樂無窮。

  「帕爾默先生真滑稽!」她對埃麗諾小聲說。「他總是悶悶不樂。」

  埃麗諾經過一段短暫的觀察,並不相信帕爾默先生真像他想表露的那樣脾氣不好,缺乏教養。也許他像許多男人一樣,由於對美貌抱有莫名其妙的偏愛,結果娶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女人,這就使他的脾氣變得有點乖戾了__不過她知道,這種錯誤太司空見慣了,凡是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沒完沒了地痛苦下去。她以為,他大概是一心想出人頭地,才那樣鄙視一切人,非難眼前的一切事物。這是一心想表現得高人一等。這種動機十分普通,不足為怪。可是方法則不然,儘管可以使他在缺乏教養上高人一等,卻不可能使任何人喜愛他,只有他的妻子例外。

  「哦!親愛的達什伍德小姐,」帕爾默夫人隨後說道,「我要請你和妹妹賞光,今年聖誕節來克利夫蘭住些日子。真的,請賞光——趁韋斯頓夫婦在作客的時候來。你想像不到我會多高興!那一定快樂極了!我的寶貝,」她求情于她丈夫,「難道你不希望達什伍德小姐們去克利夫蘭?」

  「當然希望,」丈夫訕笑著說,「我來德文郡別無其他目的。」

  「你瞧,」她的夫人說道,「帕爾默先生期待你們光臨,你們可不能拒絕呀。」

  她們急切而堅決地拒絕了她的邀請。

  「說真的,你們無論如何也要來。你們肯定會喜歡得不得了。韋斯頓夫婦要來作客,快樂極了。你想像不到克利夫蘭是個多麼可愛的地方。我們現在可開心啦,因為帕爾默先生總是四處奔走,作競選演說,好多人我見都沒見過,也來我們家吃飯,好開心啊!不過,可憐的傢伙!他也真夠疲勞的!因為他要取悅每一個人。」

  埃麗諾對這項職責的艱巨性表示同意時,簡直有點忍不住笑。

  「他若是進了議會,」夏洛特說,「那該有多開心啊!是吧?我要笑開懷啦!看到寄給他的信上都蓋著,『下院議員』的郵戳,那該有多滑稽啊!不過你知道,他說他決不會給我簽發免費信件的。他宣佈決不這麼幹!是吧,帕爾默先生?」

  帕爾默先生並不理睬她。

  「你知道,讓他寫信他可受不了,」夏洛特接著說,「他說那太令人厭煩。」

  「不,」帕爾默先生說,「我從沒說過這麼荒謬的話。不要把你那些淩辱性的語言都強加到我頭上。」

  「你瞧,他有多滑稽。他總是這個樣子!有時候,他能一連半天不和我說話,然後突然蹦出幾句滑稽話語來——天南海北的什麼都有。」

  一回到客廳,夏洛特便問埃麗諾是不是極其喜歡帕爾默先生,使埃麗諾大吃一驚。

  「當然喜歡,」埃麗諾說,「他看上去非常謙和。」

  「哦一—你喜歡他,我真高興,我知道你會喜歡他的,他是那樣和氣。我可以告訴你,帕爾默先生極其喜歡你和你兩個妹妹。你想像不到,你們若是不去克利夫蘭,他會多麼失望。我無法想像你們怎麼會拒絕。」

  埃麗諾只好再次謝絕她的邀請,並且趁機轉了話題,結束了她的懇求。她覺得,帕爾默夫人與威洛比既然是同鄉,或許能具體地介紹一下他的整個為人,而不只是米德爾頓夫婦那點一鱗半爪的材料。她熱切地希望有人來證實一番他的優點,以解除她對瑪麗安的憂慮。她開頭先問他們是不是在克利夫蘭常常見到威洛比,是不是與他交情很深。

  「哦!親愛的,是的,我極其瞭解他,」帕爾默夫人回答,「說真的,我倒沒同他說過話。不過我在城裡總是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去艾倫漢的時候,我一次也沒趕上呆在巴頓。我母親過去在這裡見過他一次,可我跟舅舅住在韋默思。不過我敢說,若不是因為我們不巧一次也沒一起回鄉的話,我們在薩默塞特郡一定會常見到他的。我想他很少去庫姆。不過,即使他常去那裡,我想帕爾默先生也不會去拜訪他的,因為你知道他是反對黨的,況且又離得那麼遠。我很清楚你為什麼打聽他,你妹妹要嫁給他。我高興死了,因為她要做我的鄰居啦,懂嗎?」

  「說老實話,」埃麗諾回答說,「你若是有把握期待這門婚事的話,那麼你就比我更知情了。」

  「不要故作不知啦,因為你知道這是大家都在紛紛議論的事情。說實在的,我是路過城裡時聽到的。」

  「我親愛的帕爾默夫人!」

  「我以名譽擔保,我的確聽說了。星期一早晨,在邦德街,就在我們離城之前,我遇到了布蘭登上校,他直截了當告訴我的。」

  「你讓我大吃一驚。布蘭登上校會告訴你這種事兒!你准是搞錯了。我不相信布蘭登上校會把這種消息告訴一個與之無關的人,即使這消息是真實的。」

  「儘管如此,我向你保證確有其事,我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你聽聽。我們遇見他的時候,他轉回身和我們一道走著。我們談起了我姐姐和我姐夫,一件件地談論著。這時我對他說:「對了,上校,我聽說有一戶人家新近住進了巴頓鄉舍,我母親來信說她們長得很漂亮,還說有一位就要嫁給庫姆大廈的威洛比先生。請問,是不是真有其事?你當然應該知道啦,因為你不久前還呆在德文郡。」

  「上校怎麼說的?」

  「噢,他沒說多少話。不過看他那神氣,他好像知道確有其事,於是從那時起,我就確信無疑了。我敢斷言,這是件大喜事!什麼時候辦呀?」

  「我希望,布蘭登先生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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