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奧斯汀 > 愛瑪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馬車駛了過來。伍德豪斯先生在這種場合總是的第一個出現,他受到奈特裡先生和韋斯頓先生小心的攙扶。但是一看到雪仍然在落下,一進入夜色,發現它比自己心理準備接受的更加黑暗,它重新感到的驚慌不是語言所能防止的。「我害怕路不好。我害怕可憐的伊莎貝拉討厭這種情形。再說可憐的愛瑪是坐在後面那輛車裡。我不知道他們該怎麼辦才好,」有人跟詹姆是做了交待,要他趕車慢些,等等後面那輛車。

  伊莎貝拉緊跟著父親登上了車。約翰·奈特裡先生忘記自己本不屬￿這批人,以自然而然的跟在妻子身後上了車。結果,愛瑪發現埃爾頓先生陪著她並且跟著她上車後,車門合法的關上,他們要這樣一路面對面旅行了。假如沒有這天產生的疑心,此刻便不會如此尷尬,本來會是頗為愉快的,他便可以跟他談起哈利特,四分之三裡的路程便會顯得像是只有四分之一裡那麼短。可是現在,她真希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她相信,韋斯頓先生的上等葡萄酒他喝的過了量,他能肯定,他想胡說八道。

  為了儘量對他進行限制,他立刻做好準備,以自己優雅而平靜的態度,談論這種天氣和夜晚的危險性。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他們的車幾乎還沒有穿過敞開的院門,接近前面的馬車,她便發現自己的想法被打斷,她的手突然被緊緊抓住,埃爾頓先生實際上是猛烈的向她求愛,她利用這個寶貴的機會,公開了他自認為肯定心照不宣的感情,他表達的既有希望,又有畏懼,又有崇拜,聲稱假如受到她的拒絕他隨時準備以死向報。不過,他自作多情的說,他熱烈的依戀之情、無比的愛心和空前的激情不可能任何效果都沒有產生。簡而言之,他下定決心,要她儘快認真地接受。事情難道真的發展成了這樣?沒有顧慮,沒有歉意,沒有顯出多少羞愧,哈利特的戀人埃爾頓先生聲稱變成她自己的愛人了。她向設法阻止他,可是沒有效果。他要把話說完。儘管他怒不可遏,但是考慮到這個環境的限制,她決定開口講話時保持克制。她感到,這種愚蠢行為一半來源於酒醉,便希望或許過個把小時就能恢復正常。鑒於他處於半醉半醒狀態,她也相應地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態度回答道:

  「埃爾頓先生,我感到非常驚訝。對我!你忘記自己是誰了。你把我當成我的朋友啦,不過你要對史密斯小姐表達的意思,我都十分樂意傳達。不過請你別再對我這樣說。」

  「史密斯小姐!對史密斯小姐表達的意思!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用確信的腔調、傲慢而滑稽的重複著她的話。她不禁迅速回答道:

  「埃爾頓先生,這真是最讓人感到意外的舉止!我對此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腦子現在不正常,否則你不會以這種態度對我講話,也不會那樣談論哈利特。控制你自己,不要多說,我會努力忘掉這事。」

  埃爾頓先生喝的葡萄酒並不多,剛剛是自己精神有所高漲而已,智力根本沒有受到干擾。他對自己的意圖知道的清清楚楚。對於她的懷疑,他溫和的表示抗議,認為那是極大的傷害了他的感情,他輕描淡寫的表達了對史密斯小姐的尊敬,說那是朋友間的尊敬,又對她提起史密斯小姐感到吃驚,他恢復了剛才的話題,重新表示出自己的熱情,並且迫切要求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沒有多考慮他處於清醒狀態,而更多的認為他既輕浮又緬於幻想。她不再作出努力注重禮節,回答道:

  「要我繼續感到懷疑已經不可能。你已經說得十分清楚。埃爾頓先生,你讓我感到吃驚,我無法表達有多麼驚訝。過去一個月中我目睹你對史密斯小姐的舉止,每天都留意道你對她的關注,現在你卻以這樣的態度跟我講話,這完全是一種輕浮的性格,我沒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相信我吧,先生,聽到這樣的表白,我感到的絕對不是喜悅。」

  「我的老天哪!」埃爾頓先生喊道,「這是什麼意思?史密斯小姐!我一輩子從來沒有考慮過史密斯小姐,從來沒有關注過她,只不過把她當作你的一個朋友,我根本不關心她是死是活,她是你的一個朋友而已,假如她幻想國其他東西,那是她的一相情願,我感到非常遺憾,極為遺憾。史密斯小姐!哼,伍德豪斯小姐!有伍德豪斯小姐在旁邊,誰會考慮史密斯小姐呀!以我的名譽起誓,我的性格中沒有輕浮。我考慮的只有你一個人。說我對別人有過哪怕一絲關注,我都要提出抗議。許多個星期以來,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全都為的是顯出我對你的崇拜。對此你不開真正嚴肅的持懷疑態度。不!」他用一種討好的腔調說,「我肯定你看出了我的意思,也理解我的心。」

  聽了這席話,愛瑪簡直無法描述自己的感覺——她的不愉快感情達到了最高潮。她完全被這種情緒征服了,一時失去了即席作答的能力。片刻的冷場對埃爾頓先生的心情是個樂觀的鼓勵,他試圖再次握住她的手,嘴裡歡樂的嚷道:

  「迷人的伍德豪斯小姐!請允許我解釋這種有趣的沉默吧。它表明你長期以來一直瞭解我的心。」

  「不,先生,」愛瑪喊道,「它沒有表明這種東西。遠遠不是什麼長期理解,此刻之前我一直尊敬你的觀點,結果大錯特錯了。至於我的看法,我很遺憾你居然產生這種感情。它與我的願望比距離什麼都遠。我的願望是你迷戀我的朋友哈利特,追求她,你顯得已經在追求她,哪會讓我產生極大的歡樂,我一直真誠的希望你能成功。假如我原來認為她不是你道哈特費爾的宅子來的原因,那我會認為你如此的頻繁拜訪屬￿居心不良。難道我能相信你從來沒有考慮過與史密斯小姐結識?難道你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過她?」

  「從來沒有,小姐,」這次輪到他喊著與她對抗了,「我向你保證,從來沒有。我會認真考慮史密斯小姐!史密斯小姐是個非常好的姑娘,看到她生活在受人尊敬的環境中,我會感到高興。我祝她一切都好。毫無疑問,有些男人或許不會拒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層次,不過我認為我自己不會讓她迷住。我對史密斯小姐開口說話時,不必為追求不到一樁平等的婚姻而徹底絕望!不會的,小姐,我到哈特費爾的宅子去拜訪完全是為了你,我得到的鼓勵……」

  「鼓勵!我給過你鼓勵!先生,你這麼假設實在是大錯特錯。我僅僅把你看作我朋友的崇拜者。不論從那一方面講,你對我來說都不過是個普通的熟人而已。我感到極為遺憾,好在這場錯誤就地結束了。假如同樣的行為繼續下去的話,史密斯小姐說不定會被引入你那種觀點的錯誤中。她也許向我一樣,沒有意識到你十分敏感的那種極大的地位差別。不過,照現在的情形,失望只能是一方面的,我相信不會持久。我目前不考慮婚事。」

  他感到怒不可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的態度太堅決了,懇求顯然毫無用處。在這種怨恨情緒膨脹,雙方都深感悔恨的氣氛中,兩人不得不繼續在一起停留幾分鐘,因為伍德豪斯先生把他們禁閉在距離不足一英尺遠的地方。假如沒有這麼強烈的怒氣,兩人肯定會感到絕望般的尷尬,但是,他們現在直來直去的感情沒有給左右為難的情緒留下任何餘地。他們不知道馬車什麼時候拐上牧師巷的,有沒有意識到車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突然之間,他們發現車已經停在他的房門前。他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便跳下車。愛瑪這時才感到,不說句晚安不合適。客套話得到了回答,腔調冷淡而高傲。愛瑪在無法描繪的憤怒中繼續乘車前往哈特費爾的宅子。

  到家後,受到父親極為熱情的歡迎,他一直為她單獨乘車穿過牧師巷而害怕的渾身發抖,她從來連想也不敢想要轉過那麼個彎子,而且是陌生人的駕馭之下——那不過是個普通的車夫,而不是詹姆士。在這兒,仿佛她的返回是一切納入正軌所必不可少的。因為約翰·奈特裡先生對自己的惡劣脾氣感到害羞,現在整個換了個人,又善良又殷勤。他對父親的舒適表示非常關心,好象不跟他一道喝碗麥片粥就不能實現圓滿周到。對於這批旅行者來說,這天實在平靜和舒適的氣氛中結束的,只有她是個例外。她的腦子裡從來沒有經受過如此激烈的動盪,她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裝出精神集中情緒歡快的樣子,直到最後大家分手她才能松一口氣,平靜的回想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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