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太陽號草船遠征記 | 上頁 下頁 |
第十章 進入美洲海域2(6) |
|
我們站在各自的船上,都同情地、沮喪地注視著彼此,還互相拍了照。這些中國人淡漠地向我們揮揮手,似乎覺得我們頗為可憐。毫無疑問,他們以為「太陽」號是一艘本地的「江嘎達」,也就是原始的輕木筏,是從巴西沿岸出海打魚的。而且,他們顯然為我們到今天還在使用這堆破得不成樣子的東西而感到震驚。那艘漁船離去的時候,在「太陽」號的後甲板上激起了層層細浪。又只剩下我們自己在海上漂流著。天又下起了雨,風也刮了起來,海浪也隨之而起。轉眼間,海浪和瓢潑大雨又連成了一片。 夜幕降臨,夜空變得蒼白、陰鬱起來,我們看見一大堆雷雨雲,宛如一群怒氣衝衝的黑牛,蹄聲隆隆地從東邊的天際滾滾而來。我們做好一切準備來迎接這場暴風雨。它來勢洶洶,還伴著閃閃電光。雖然我們知道船帆經受風暴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我們還是讓它留在桅杆上。我們已經撐不了幾天了,必須得抓緊時間。「太陽」號在狂風中顫抖著,浪頭也更大了。這面埃及的風帆前所未有地鼓脹起來,我們又像是騎上了一頭野獸。這景象頗有些野性或是野蠻之美。黑漆漆的大海上一片白霧茫茫,像是開了鍋,白沫四濺。從海面上刮來的水,比天空落下的大雨還要瘋狂。浪尖都被大風削平了,「太陽」號飛速前進,從船尾打來的激浪也不如過去那樣有力了。可是頭頂的海浪仍十分兇惡,船身每隔幾秒就會劇烈震盪一下,若要打盹,也就只有這幾秒時間。 我們只能把自己牢牢地系在船艙和紙莎草捆上,否則到處都潛伏著危險。大量的海水跌落艙頂,船艙越來越往下沉,成了馬鞍的形狀,直逼我們的面門。聖地亞哥被沖出艙外,保險繩還在手裡,幸好他抓住了船帆的一角。「太陽」號不時劇烈地晃動一下,我們不得不抓住帆索吊在舷外進行抗衡。廚房的一隻箱子已經被打碎了,另一隻在桅杆間漂浮著,卡洛趕緊涉水去搶救。無線電也被刮斷無法使用了。那只鴨子被一次又一次地沖出船外,幸好拴著繩子,可是在極度混亂之中卻折斷了一條腿,尤利幫它接好了。薩菲在船艙裡卻是神氣活現。大群大群的飛魚在深深的浪槽裡躥來躥去,數量之多,是我們過去從未見過的。就在換班前,我聽見阿布杜拉摸黑在船橋上唱起歌來。一個浪頭從後面打落艙頂,阿布杜拉的歌聲戛然而止。該輪到我值班了。我看見阿布杜拉高高地站在船橋上,身上系著保險繩,被海水打濕的頭髮在燈光裡閃閃發亮。 「天氣怎麼樣啊,阿布杜拉?」我打趣地問道。 「不錯啊。」阿布杜拉毫不洩氣地答道。 暴風雨忽大忽小地持續了三天。掛著風帆是越發危險了,但我們還是堅持了兩天,「太陽」號在驚濤駭浪裡疾馳而行。右舷的紙莎草已經流失了不少,如今只是松松地系在草船的主體上,獨自搖晃著。固定在上面的桅腳也隨著跳動起來,更往下沉,整個桅杆就更向右舷傾斜過下去。這倒讓我們能更好地應付這暴風了,只是右舷的桅腳愈來愈深地陷入鬆鬆垮垮的紙莎草捆裡去了。喬治和阿布杜拉在桅腳處縫了又縫,生怕它把船底捅穿。桅杆在木底座裡不停地跳動,全靠本身的重量和固定船帆的帆索才把它又拉回了底座。 由於捆綁右舷紙莎草捆的繩子磨斷了好多根,紙莎草捆鬆開了許多,因此,右舷吸進了無數海水。這一大捆紙莎草變得軟綿綿的,弄得我們不知道該將帆索收緊多少才算合適。每當那雙腳桅杆往後一甩,船艙兩旁的成排帆索就松得耷拉下來,緊接著桅杆猛地向前一扯,這些帆索又立刻緊繃得猶如弓弦,力量之大,要不是有按埃及古法制作的緊緊圍住草船作為舷牆的錨鏈作為保護,草船早被撕開了。單根的紙莎草仍然結實又堅韌,仿佛泡水才剛一天,脫離草船後也仍能漂浮在水面上。但是右舷被縫起來的那一大捆紙莎草如今一有機會就會隨意吸水,而且雙腳桅的重量全都壓在這一邊,結果右舷越來越往水裡沉了。柳條編織的艙底富有彈性,也隨著右舷的下沉往右彎曲,倒並沒有折斷。 我們剛想把諾曼的箱子被砸爛後留下的空隙填補起來,可還沒來得及填滿,一道巨浪又從柳條的縫隙裡沖進來,把他的另一個箱子也打破了。我們身下的箱子一個接一個地裂成碎片。箱子裂得越多,要保住餘下的箱子就越發困難了。因為現在這些箱子有足夠的空間活動了,它們馱著草褥,兩兩成對,就像是兩艘小船在略顯擁擠的港口漂浮著。艙內每卷起一陣回浪,我們的襪子啊、內衣啊就被淹沒不見了,接著再從別的地方冒出來。諾曼和卡洛乾脆搬了出去,躺在艙前屋頂下的食物籃筐裡。 尤利還沒來得及把身底下箱子裡的藥品搬出來,那兩隻木箱就被砸破了。碎玻璃瓶、壓扁了的軟膏管、紙盒、藥片、藥膏和試管撒了一地,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現在要是從箱子上掉下來可就危險了,所以我們把褥子、睡袋或其他隨便什麼東西都塞到縫隙裡,來擋住湧進船艙的海水,這樣我們才能安全地躺在餘下的箱子上。尤利也搬了出去。艙頂中部已經越來越低,離我們的腦袋更近了。我們只得把搖搖晃晃的煤油燈掛到角落裡,因為那裡要比中間高許多。搬到船艙外面的三個人互相開著玩笑,他們的哄笑聲不時地透過薄薄的柳條壁從另一面傳來。看來艙內外的人都仍然情緒高昂。 外面狂風大作,電光閃閃,但是我們聽不到雷鳴,因為海水轟地一聲穿過右舷艙壁沖了進來,在船艙裡繞了一圈,又透過右舷艙壁嘩嘩地流了回去,這些巨大的聲響壓倒了一切。如今在船尾的船橋上值班可真是苦差事,所以我們儘量勤換崗。船橋右側的樁子早已隨著右舷的紙莎草陷下去了,舵手站立的橋面已經和屋頂的斜坡一樣陡了。我們也無法構到右舷的舵柄了,只能守著左舷那個角落,也就是船橋的最高點。但是我們想出了一套辦法來掌握航向,這辦法極富創意,但也很費力。我們在右舷舵槳的舵柄上系好兩條繩子,另一端分別系在一個人的腳上和手上,然後靠那個人在水裡前後遊動來旋動舵槳。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