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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進入美洲海域1(4)


  「他們回來了!」

  的確如此。在那艘船消失的地方,又呈現出它的輪廓,而且徑直朝我們駛來。他們一定是覺得我們的草船很稀奇,所以船長決定調轉船頭,開回來看個究竟。那船噴著蒸汽,直奔「太陽」號而來,船頭寫著這艘船的名字:非洲海神(紐約)。它撥轉船頭,和「太陽」號並行,甲板上擠滿了人,向我們揮手致意。

  「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諾曼朝他的同胞們大聲叫道,喜悅溢於言表。

  「謝謝,不用。也許我們能為你們做些什麼。」船橋上有人大喊道。

  「水果!」我們「太陽」號的船員用各種語言齊聲高喊道。

  「太陽」號還在繼續朝前駛去,差點就要一頭撞上那艘船的鐵殼,我們著急地大叫起來,還狂亂地做著手勢,那艘船嚇得趕緊啟動螺旋槳躲開了。要想把東西傳送到「太陽」號上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我們的草船如今不受控制,完全恣意妄為。大「海神」圍著小「太陽神」繞了一大圈,從我們前方穿過,向海裡扔下一袋東西,袋子系著橘黃色的救生帶。但是大船的螺旋槳卷起陣陣白浪,把它卷走了,我們根本構不到。喬治為了抵禦「葡萄牙軍艦」的攻擊,早就穿上了橡皮衣。這時,他在身上系了一根長繩,然後潛入水中。我們把他拽上船後,發現那袋東西實在太令人難忘了:三十九個橘子、三十七個蘋果、三個檸檬、四個柚子,還有一卷濕漉漉的美國雜誌。我們揮手致意,並大聲道謝。我們馬上在前甲板擺上五彩繽紛的盛宴,周圍都是海水,我們卻有新鮮水果和水果色拉吃,核兒給薩菲,籽兒給辛巴達,皆大歡喜。

  我們在大西洋的中部過了幾天美妙的日子。阿布杜拉在舷邊築起的堤壩,卡洛在船艙四周和船尾結成的一道道繩索,仍在岌岌可危地支撐著這艘草船。但從轟隆隆的海船上看過來,我們大概還算體面。我們在這艘船上都深深體會到了它的牢固程度和載重能力,簡直不可思議。這是紙船嗎?也許是的,航行中只有木頭的部分被折斷了。由此可見,紙莎草絕對是頂級的造船資料。不管是人類學家還是紙莎草專家,這些理論家都低估了它在水中的牢固程度。如果認為埃及古代壁畫所繪的紙莎草船是原始的、落後的,那就跟我們犯了同樣的錯誤。木筏和埃及的紙莎草船隻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底部漏水後仍能漂浮在水面上。

  「太陽」號和「康提基」號都沒有船殼,因此都是筏。但是,兩者相比,「太陽」號就好比是汽車,而「康提基」號只是馬車。是馬都能拉動馬車,但是要想開動汽車,你得有人指導,還得有駕駛執照。這兩樣東西,我們都沒有。我們坐上了高級埃及「汽車」,可我們未曾料到它不同於一般的筏,它的設計如此複雜,必須懂得那些獨創的操縱裝置及原理,才能控制自如。它是用一流的造船材料製成的,但正如汽車一樣,如果沒有人指導你弄清各個部件的用法和用途,你在試驗它們的功能時,就往往會把重要的零件弄壞。我們就是在成功與失敗中,學習如何駕馭這艘草船的。

  七月四日那天,喬治把我搖醒,我看出他神色很緊張。原來,他覺得他隱約見到天際有幾處地方海浪在噴湧。太陽升起時,海天之間有幾條黑帶,頗為嚇人。其實,它們不過是散落的陣雨。不一會兒,雨點兒也開始打在我們的甲板和艙頂上了。雷聲把大家都喚醒了,這還是我們出航後第一次遇上打雷。大家都趁著黎明的微光,用雨水洗去頭髮裡和身上的鹽巴。我們的罐子裡有得是淡水,也就用不著去接雨水了。陣雨零零落落,下了整整三天。海浪被雨水一澆,安靜了下來,不過,我們的草船也被澆透了。淋了三天雨之後,它泡得濕濕的,顯得異常沉重。信風也變得時大時小,時有時無,似乎是與那雨簾嬉戲。「太陽」號像是在「躡足」偷偷前進,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吧?

  現在我們有得是機會下水游泳,可以像魚一樣在水中觀賞堅韌有力的紙莎草捆了。可是我們又遇上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瀝青,它們和我們一樣,也正漂往美洲。整整兩天,我們都在它們中間航行,就好像一隻蒼蠅落到了油乎乎的藥膏裡一般。我們就在這片當年哥倫布經過的海域的中間,與那些黑色油塊一起漂浮著。我們的手指碰到它們,馬上就變黑了。有的油塊上還黏著小貝殼。

  幾百隻伸長脖子的藤壺和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螃蟹都在「太陽」號的船肚上安了家。我們還不時可以看到一大群飛魚遊在草船前頭。這些飛魚都十分膽怯,不過,領頭的小刺鯧則十分大膽,第一條是有斑紋的,第二條是有斑點的,竟敢在我們的身上咬一口,還把卡洛掛在舷外裝幹魚的袋子咬破了好幾個口子。

  七月五日,埃及人喬治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彩虹。當天傍晚時分的日落也同樣瑰麗。在我們的前方,仿佛有看不見的畫筆,把足以畫出一百條彩虹的顏料,都抹在了遙遠天邊的弧線上。諾曼坐在艙內,彎著腰,用尺子比畫著柳條牆上掛著的地圖。其餘的人都躺在乾草褥上,等著諾曼算出個結果。透過柳條艙壁的孔洞,我們看見綺麗的晚霞正在褪去,卡洛點起煤油燈,掛到桅杆的橫檔上去了。

  「我們已經航行了兩千一百五十海浬,」諾曼最後說,「也就是說,我們的行程已經過半。從這兒到西印度群島還有一千三百海浬,比回薩菲的路程要近多了。」

  「是船尾拖了我們的後腿,不然我們的速度還要快呢,」尤利說,「昨天我們只航行了四十海浬。」

  「是啊,船尾是讓我們放慢了速度,但是最糟糕的是它還會讓我們偏航,」諾曼說,「儘管我們一天都忙著用舵槳調整航線,今天一整天不是向北偏離主航線三十度就是向南偏三十度,誤差達六十度之多,我們肯定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剛才測量了直線距離,如果不是船尾搗亂,讓我們走『之』字形路線,恐怕我們現在已經靠岸了。」

  「換了那些深知紙莎草船底細的人,肯定已經一帆風順地渡過大西洋了。」喬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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