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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航行前的準備(9)


  三個人又開始驚奇於叉子的功能。我正要用叉子去叉盤中一塊肉時,另一隻叉子卻突然搶了先,我的肉被放進了奧瑪的嘴裡。我正打算去叉另一塊肉時,阿布杜拉的叉子已經戳進去了。我只得去吃馬鈴薯,以免再起紛爭。這時,我打量了一下,只見幾把刀叉正在桌子上面來回翻飛,可謂刀光劍影,三個人搶得不可開交。他們開始用手從中間的公共餐盤裡抓東西吃,有了叉子,盤子即使不放在中間,大家也都能構得到。

  上床睡覺時,我不禁有點饑腸轆轆。客棧裡唯一的浴室又引起了一陣驚呼與讚歎。阿布杜拉想要一些蘇丹的貨幣,以防夜間突然有女士敲門。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他叫醒了。他說,聽說世界各地的時間是不一樣的,所以他要確定我和飛行員已經就飛往埃及的時間達成一致,這樣以免飛行員拋下我們離開蘇丹了。

  在飛機場我們又遇到了大麻煩。雖然沒有人注意到三個查德人沒有埃及護照,但是在衛生部門檢查文件的時候,卻發現他們新近注射的黃熱病疫苗要過一周才會生效。他們已經在衛生部門的眼皮底下溜進了蘇丹,現在他們不能再這麼偷偷地溜出去,要等到疫苗生效以後才能放行。不管我們怎麼哀求都沒有用。我隻身一人進了飛機場,發現機場的柵欄敞著一條大縫。目光敏銳的阿布杜拉注意到了我的手勢,於是帶著其他兩人離開了人群,擺脫衛生檢查官員,偷偷溜了進來。他們身上那白色、藍色和黃色的袍子還真有點顯眼。最後我們四個全都上了飛機。奧瑪和穆薩禮貌地坐了下來,像老練的國際旅客一樣扣上了安全帶,朝漂亮的黑人空姐微微一笑,每人從她的糖果盤裡拿了一塊糖。

  開羅。飛機的旋梯下,歡迎團已經在此等候我們了,滿面微笑的挪威大使站在最前面。旅遊部的代表招呼著我們走出了機場,再沒有人詢問我們關於簽證或黃熱病的問題。大使的司機穿著幽雅的制服,向穆薩、奧瑪和阿布杜拉鞠躬致意,而他們三人則把長袍提到大腿上,好不容易鑽進了大使寬敞的轎車裡。每當轎車經過一座橋、一條地道和一座公寓樓,後座上的三人都會發出高興的歡呼聲和虔誠的讚歎聲。清真寺一座接著一座,城裡到處都是清真寺,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堂了。當他們看到市中心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直聳入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穆薩開始有些暈了。奧瑪直直地坐在那裡,偷偷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就驚得直翻眼白。而阿布杜拉還是照例伸著光頭,睜著眼、張著嘴,貪婪地看著窗外,從汽車的樣式、霓虹燈廣告,到各色各樣的行人,一樣都不願錯過。

  「那是什麼?」阿布杜拉問。

  這時我們已經駛出了現代化的城市,開始在吉薩平原上奔馳。我早就預料到他會提這個問題,只不過想看看他的反應而已。其他兩人都快睡著了,但阿布杜拉還一直癡癡地望著前方,眼睛和嘴巴張得越來越大。

  「那是金字塔,阿布杜拉。」我解釋道。

  「那是一座山,還是人堆起來的?」

  「是古人造的。」

  「這些埃及人!他們可比我們先進多了。裡邊住了多少人啊?」

  「只住了一個人,一個死人。」

  阿布杜拉讚歎地大笑起來。

  「這些埃及人呀,埃及人!」

  眼前又出現兩座金字塔。連阿布杜拉也沉默了,他的眼白微微閃著光。下車以後,三個查德人在手電筒的指引下穿過無數沙丘,向營地走去,這是一段很長的路。營地位於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後面的窪地,營帳在月光下泛著幽靈似的白光。三個查德人走在灑滿月光的沙地上,他們不曾想到,幾千年來,他們也許是唯一從斯芬克司身邊走過的紙莎草船工匠。他們也不知道,在這片黃沙下,掩埋著法老當年的造船匠。這些造船匠連同他們的造船技藝一起,隨著歲月而湮滅。而現在,在經過了一次漫長、曲折的旅程後,這門技藝將要重新回到金字塔腳下。

  「晚安,阿布杜拉。你睡一個帳篷,穆薩和奧瑪睡你旁邊的那個。」

  他們還沒有從這一路的見聞中回過神來,三人向法老的摩天大樓最後看了一眼。天空中繁星密佈,金字塔高聳在我們面前,就像我們的帳篷在地上投下的陰影。「每個裡面只住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死人。」阿布杜拉用阿拉伯語低聲對奧瑪說著。奧瑪不用再翻譯成布杜馬語給穆薩聽了,因為他的兄弟對一天的所見所聞已經心滿意足,正仰躺在自己的床上,開始打酣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入帳篷時,三座金字塔的頂部閃閃發光,就像火山群上不斷噴發的炙熱岩漿。地上仍然又黑又冷,而三個查德人已經穿好了長袍,從帳篷裡爬出來,蹲在地上欣賞紅光閃閃的金字塔頂。他們正等待著陽光照射到沙地上,照在每個凍得瑟瑟發抖的普通人身上。他們在等待著日出,然後開始向真主禱告。當太陽升起之後,三個黑人跪成一排,前額著地。他們剃得光光的腦殼就像擦過的鞋子一樣閃閃發光,對著正蘇醒過來的太陽神。據阿布杜拉推算,麥加大概就是處在那個方位。太陽照在了沙丘上,我們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個非比尋常的景觀。在沒有生命的沙石之間,有了大自然中的生物——紙莎草。它們成跺地堆著,有些是青黃色的,有些則是金黃色的,像太陽一樣。阿布杜拉拿出了一把長刀,我們則聚在一起,熱切地等待著專家的評判。這是尼羅河的原數據和中非造船匠之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阿布杜拉一刀切斷一根紙莎草,而另外兩人使勁掐著斷掉的兩頭,並順著長長的草稈摸下去。

  「格塔。」穆薩喃喃地說著。

  「加納金。」奧瑪把穆薩的話替阿布杜拉翻譯成查德阿拉伯語,他的牙齒白得發亮。

  「紙莎草,」阿布杜拉用法語解釋道,「他們說這是地道的紙莎草。」大家都松了口氣,心裡無比快活:這些紙莎草的品質上乘。

  我們一起在帳篷邊的沙漠上選了一塊平地,在這裡丈量出五十五英呎長、十五英呎寬的船體大小,用棍子在沙地上畫出了船體的輪廓。

  「這艘『卡代』應該是這麼大。」

  「但是水在哪呢?」

  這是穆薩問的,而奧瑪也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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