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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和玻裡尼西亞人在一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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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等著聽我講話的棕種人,雖然沒有受過教育,智力卻很高。我告訴他們:我以前曾到過這裡,在南海島上和他們同族的人共同生活過。我曾聽人說到過他們的始祖提基。提基曾率領他們的祖先從一神秘之國出走,到了海島上。 這神秘之國在哪裡,現在已沒有人知道。但是有遠遠一處地方叫秘魯,有一位名叫提基的偉大首領曾在那裡統治過。人們叫他康提基,或者叫他太陽提基,因為他說他是從太陽傳下來的。提基和他的許多隨從,後來乘著大「排排」,從他們的國家出海,不見了。我們六個人因此便認為,到這裡海島上的提基,就是那個提基。可是沒有人相信一隻「排排」能橫渡大海。我們就從秘魯乘一隻「排排」出發,現在我們到了這裡,證明這是辦得到的。 這個短短的講話經台卡翻譯後,杜波厚興奮之極,像一團火似的,跳到群眾面前。他的玻裡尼西亞語滔滔不絕,雙臂揮動,指著天,指著我們,講話中一再提到提基這個名字。他講得快極了,我們無法懂得他在說什麼,但是群眾把每一個字都聽下去了,顯然是激動了。台卡的情況卻相反,他翻譯的時候,樣子很難為情。 杜波厚是說,他的父親和祖父,在他以前的祖先,都曾說起過提基,並且說提基是他們的始祖,現在在天上。可是後來白人來了,硬說關於他們祖先的傳說是假的,從無提基其人。說提基根本不在天堂裡,因為耶和華在那裡。還說提基是一個邪神,他們絕不該再信仰他了。可是現在我們六個人乘一隻「排排」,橫渡大海到了他們那裡。我們承認他們的祖先說的話是對的。我們是第一批白人說這樣的話:提基是有的,確有其人的,但是現在他死了,在天堂裡。 我深恐這一來會攪亂了傳教牧師的工作,趕快走上前去解釋道:提基確有其人,這是毫無問題的,現在他死了。至於今天他是在天堂上還是在地獄裡,只有耶和華知道。因為當提基還是一個凡人,像台卡和杜波厚那樣是一個偉大的首領(說不定更要偉大些)的時候,耶和華是在天堂裡。 這番話,使棕種人既高興,又滿意。他們點著頭,咕嚕咕嚕說話,很顯然,我這解釋是恰當的。提基確有其人——這是最主要的。如果他現在是在地獄裡,那只有他自己,沒有別人遭殃。杜波厚說,這一來反而好,說不定增加了再見他的機會。 三位老人擠向前來,要和我們握手。毫無疑問,使族人之間保存著對提基的紀念的,正是他們。首領告訴我們,老人中有一位知道許許多多從祖先傳下來的傳說和歷史歌謠。我問這位老人,在傳說中有沒有提到過提基是從哪一個方向來的。沒有,老人之中誰都不記得曾聽說過。 但是,經過一番仔細的回憶以後,三人中最老的一個說道,提基身邊有一位近親,名字叫牟,在敘述牟的歌謠裡,說他是從布拉到海島上來的,布拉這個名詞是指太陽升起的那一部分天空。老人說,如果牟是從布拉來的,提基毫無疑問也是從那裡來的,而我們六人坐「排排」的人,也一定是從布拉來的,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我告訴大家,在複活節島附近有一個孤島,叫做曼格裡伐島,島上的人從沒有學會使用獨木艇,一直到現在還在用大「排排」行駛海上。老人們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祖先也是用大「排排」的,可是後來漸漸不用了,至今只留下一個名稱、一些傳說。最老的那一位說道,在最古的時候,「排排」是叫做「隆閣隆閣」,但是這個名稱,在語言裡已經消失了。只有在最古老的神話中才提到「隆閣隆閣」。 這個名稱很有趣,因為「隆閣」——有的島上念做「洛諾」——是玻裡尼西亞傳說中最有名的祖先之一的名字。傳說中清清楚楚地說他是白皮膚、黃頭髮。庫克船長第一次到夏威夷的時候,曾受到島民的竭誠歡迎,因為他們以為他是他們的白皮膚的同族人「隆閣」,離開他們已經好幾代了,這次是從他們祖先的家鄉,乘著大帆船回來。在複活節島上,「隆閣隆閣」是神秘的象形文字的名稱。「長耳人」能寫這種文字,最後一個「長耳人」死了,誰也不認識這些字了。 在老人們要討論提基和「隆閣隆閣」的時候,年輕人要聽鯨鯊和渡海的經過。但是飯菜在等著,台卡也翻譯得累了。 我們和一百二十七個村民認識以後,他們為兩位首領和我們六個人擺了一張長桌子,村女們來來往往,搬上最好吃的菜食。當幾個人在安排桌子的時候,其餘的人上來,把編織好的花環套在我們脖子上,把比較小的花環戴上我們頭上。花環發出一縷幽香,在熱浪中使人精神清爽。於是歡宴開始了。 這場宴會,直到我們在幾個星期後離開這個島才結束。我們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裡口水直流,因為桌上擺滿了烤乳豬、雞、烤鴨、新鮮龍蝦、玻裡尼西亞式的魚、麵包果、番瓜以及椰汁。我們在狼吞虎嚥的時候,村民在唱草裙舞歌招待我們,姑娘們在繞桌跳舞。 晚會一直進行到大白天,他們才准許我們在和一百二十七個人個個握了手之後,休息一下。在我們停留在島上的整個期間,每天早上和每天晚上,我們都得和每一個人握手。從村子的小屋裡搜羅來的六張床,靠牆並排擺在聚會所裡。我們就在這些床上睡成一排,像童話故事裡的七個小矮人,頭頂上掛著香噴噴的花環。 第二天,頭上長膿瘡的六歲孩子情況似乎不好。體溫高到一百零六度(華氏),那膿瘡大得像一個大人的拳頭,孩子痛苦地顫動著。 台卡說已經有好幾個孩子這樣死去,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人能醫,這孩子沒有幾天可活了。我們有幾瓶青黴素片,但是我們不知道一個小孩可以服用多少。如果這孩子在我們醫治下死去了,那可能對我們全體都有嚴重的後果。 納德和陶斯坦又把電臺搬出來,在最高的椰樹上架上天線。到了晚上,他們聯絡上我們看不見的朋友,正坐在洛杉磯家裡的海爾和福蘭克。福蘭克打電話找一位醫生,我們用摩斯電碼,把孩子的病狀以及我們藥箱裡所有的東西都報告給他們。福蘭克把醫生的答覆發來。當天晚上,我們走到小豪馬達的小屋裡。孩子在發高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個村子的人在哭,在他身邊吵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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