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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遠征實現了(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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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送我們回旅館的出租汽車裡,心裡還高興得迷迷糊糊的,坐在旁邊的赫曼忽然傻笑起來。 「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我關心地問道。 「不是,」他索性縱聲大笑道,「我是在計算,我們得到的糧食中有六百八十四盒菠蘿,那是我愛吃的。」 現在要把六個人,一隻木筏和貨物都集中到秘魯海邊的一個地方,有千百件事要做,極大部分要同時做。我們只有三個月了,手頭也沒有阿拉丁的神燈。 我們帶著聯絡科的介紹信飛到紐約,會見哥倫比亞大學的伯爾教授。他是國防部地理研究委員會的主任。由於他的幫助,後來赫曼拿到了所有做科學測量的貴重儀器和用具。 然後我們飛到華盛頓,會見海軍水路學研究所的格羅孚將軍。這位性情溫和的航海老手,把他的部屬軍官都叫進來,指著掛在牆上的太平洋海圖,把赫曼和我介紹給大家。 「這兩位先生想要考核一下我們的潮流圖,幫助他們!」 當準備遠航的車輪又向前滾了一段的時候,英國的倫斯頓上校在華盛頓的英國軍事代表團舉行了一個會議,討論我們將來的問題,和勝利完成的可能性。我們得到了許多可貴的建議和若干精良的英國配備。這些配備是從英國空運來的,也準備在木筏遠航中試驗。那位英國軍醫是一種神秘的鯊魚粉的熱心擁護者。如果有一條鯊魚來得太冒昧了,你只要在水面上灑幾撮這種粉,鯊魚就會立刻不見了。 「先生,」我很禮貌地說道,「這種粉靠得住嗎?」 「嗯,」那英國人微笑著說道,「這正是我們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時間很緊促,不能坐火車而要乘飛機,不能兩條腿走路而要雇出租汽車,錢袋像破舊的蠟制植物標本般乾癟了。我們把我原來準備回挪威的旅費也花了。我們便去找在紐約的朋友和資助人,來解決經濟問題。一到那裡,我們就遭遇到了困難而沮喪的問題。那位資助人生病發燒躺在床上,在他沒有恢復健康以前,他的兩個同伴無能為力。他們還是堅決遵守我們之間的經濟協議,但是目前他們無計可施。他們要求我們推遲事情的進程。這個要求是沒有用的,因為很多個車輪現在正轉得飛快,我們無法停止。現在我們只能繼續前進,要減速或者剎車,都太遲了。這些資助我們的朋友同意取消協議,使我們可以無需顧慮他們,可以不受拘束地迅速進行。 我們走在街上,雙手插在褲袋裡。 「十二月,一月,二月。」赫曼說道。 「到三月,」我說道,「那時候我們就要動身了。」 假如其他方面都很模糊,有一點對我們是很清楚的:我們這次是有目的的航行,完全不同於雜技家坐在空木桶裡,從尼加拉瓜(注:大瀑布)滾下來,或者是在旗杆頂上坐十七天。 「不是在為口香糖或者汽水做廣告。」赫曼說道。 在這一點上,我們意見完全一致。 我們能夠得到挪威的錢,但是並不能解決我們在美國的問題。我們可以向什麼學術機關申請貸款,但是我們很難為了一個尚在爭論中的理論而取得貸款;而且,我們所以做木筏遠航,原因也在此。我們不久就發現,無論是報館或者私人,都不敢投資到他們和所有的保險公司都稱為自殺的航行中。但是,如果我們安全歸來,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事情看上去很暗淡,有許多天我們看不到一線希望。正在這時候,奧圖·孟特·卡斯上校又插進來了。 「你們現在是進退兩難,小夥子們,」他說道,「這裡有一張支票,先拿去用吧。你們從南海群島回來時再還給我。」 另外有幾個人照他的樣做了。隔不久,我們的私人借款已經足夠應付開支,無需再向別人求援。我們可以飛到南美,動手建造木筏了。 這古老的秘魯木筏是用白塞木做的,白塞木在乾燥時比軟木還輕。白塞木長在秘魯,但是長在安地斯山區裡,因此,印加時代的航海人是要沿海岸到赤道國(厄瓜多爾,注:在秘魯北方),就在那裡把高大的白塞木樹砍倒在太平洋岸邊。我們打算如法炮製。 旅行問題在今天和印加時代不同。我們有汽車、火車、旅行社;但是,好像是好事多磨,我們也有叫做「邊界」的阻礙。那裡有穿著銅鈕扣制服的辦事人員,若懷疑旅客的話,就亂翻旅客的行李,叫旅客填寫一大堆蓋著印戳的表格,這還是說旅客能僥倖入境的話。由於對這些穿銅鈕扣制服的人的恐懼,我們決定:我們不能帶著裝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的小箱大箱到南美,舉帽行禮,用詞不達意的西班牙話,要求入境,並且乘一隻筏揚帆而去。如此這般,我們會被抓進監獄的。 「不行,」赫曼說道,「我們一定要有一個官方介紹。」 在和我們解除協議的三個朋友中,有一個是駐聯合國記者,他建議帶我們坐車到聯合國求援。我們走進聯合國大樓的大廳,得到深刻的印象:世界各國的人並肩坐著,後面牆上掛著極大的世界全圖,大家在靜聽一位黑頭發的蘇聯人站在地圖前發表流利的演說。 我們那位記者朋友乘著會議情況比較平靜的時機,先抓住一位秘魯代表,後來又抓住一位赤道國代表。他們坐在休息室的大皮沙發裡,很高興地聽我們的計劃:要橫渡大洋來幫助證明這一理論——他們本國遠古時代的人,是到達太平洋群島上的第一批人。兩人都答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政府,並且保證我們到達兩國的時候會得到幫助。特裡格韋·賴伊從這休息室走過,聽說我們是他的本國人,走了過來。有人建議他應當和我們一道上木筏去。但是陸地上的驚濤駭浪已經夠他受的了。智利的班傑明·柯恩博士是聯合國的助理秘書長,他本人是著名的業餘考古學家,他給了我一封寫給秘魯總統的介紹信,秘魯總統是他的朋友。我們還在大廳中碰到了挪威大使威廉·馮·孟德,他是挪威的英琴斯頓人。從那時候起,他給了遠航無可估量的支援。 於是我們買了兩張票,飛向南美。當那四個大推進機一個接一個發動時,我們癱坐在位子上,精疲力竭了。我們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計劃的第一部分已經辦完了,現在我們是直奔前方,準備冒險遠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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