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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進入複活節島的秘密洞穴(10)


  我現在全身趴在一塊小小的壁架上,岩石中的那個窄洞通往更小的壁架,高度相同,只是略為遠些。為了到達那個壁架,我得探過身去,抓住那塊壁架的邊緣。我平躺了下來,把手和頭伸進小壁架的洞口,雙膝和兩條腿依然擱在外面那個壁架上,胸部則高懸在深淵和激浪之上。我爬進去的洞很狹窄,短褲被擠下來好幾次,背部和大腿都被岩石擦傷了,因為那裡沒有沙子,只有粗糙而堅硬的熔岩。

  起先,除了一條極其狹窄的通道外,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前面隱隱約約有一點微光。我大半身子平臥在洞裡,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懸在洞外深淵上空的小腿收了進來。最後,我在洞裡站立起來,感到走道寬敞了一點兒,但是,低低的洞頂並沒有變高。我開始看清楚四周的輪廓了。接著,我發現了一件刻著兩隻正在交配的海龜石像和一個外形與拉諾拉拉庫巨像一樣的微型石像。我又往裡爬了爬,發現裡面較為寬敞,很快我就可以坐起來,並且看到裡面是個洞穴,有一道微光從背部小孔射進來。兩邊牆上密密地排著、堆著幾行怪模怪樣的雕像,雕像下面是光禿禿的乾燥的岩石。這裡沒有蘆葦墊子,也沒有乾草。離我們前面幾碼遠處,放著一座顯眼的雕像,擋住了去路。這是一座男人的雕像,只見他叉開雙腿,雙膝彎曲,高舉兩隻胳膊,擺出一副恫嚇人的架勢。這座人像的周圍是許多別的石像,身後有一道小臺階通至下面的平地,地上放著兩隻骷髏頭像。從右邊牆上一個小孔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落在骷髏骨上,使人能隱約看清這個幽靈似的珍寶的輪廓。這時,我聽見有人呼吸的聲音,而且非常清晰,好像就在我身旁的角落裡。這是拉紮勒斯從洞外傳進來的聲音,他正從那個狹窄的入口處爬進來。這裡的音響效果令人驚訝,甚至連拉紮勒斯那赤裸的皮膚與尖銳的岩石相摩擦的聲音都可以聽見。他大模大樣地爬了進來,蹲在我的身旁,黑暗中依然可見他那雙大眼睛放射的光芒和他潔白的牙齒。拉紮勒斯現在已經恢復了常態,像那天晚上到我帳篷裡時那副模樣。他指了指那座叉開兩腿、雙臂高舉擺出恫嚇人架勢的雕像。這座雕像高高地站立在其他雕像之上,不禁使人聯想起一名交通警察,它仿佛正在指揮周圍及洞內兩邊大批神秘人像向洞口走去。

  「這是一座最為重要的雕像。」拉紮勒斯解釋道,「他是洞穴的首腦,是一位古老的國王。」

  §月夜充滿著神秘

  除此之外,拉紮勒斯什麼也不懂。對於我提出的其他一切問題,他唯一的答覆是聳聳肩膀說:「不知道。」看來,他確切知道的其他東西,只有兩塊扁平石制圓盤。盤上刻有對稱的記號,他說這兩個記號代表太陽和月亮。我們說話時並不是非悄聲低語不可,但是,整個氣氛及所產生的音響效果,自然而然地使人們談話時都壓低嗓門兒。

  拉紮勒斯和我在周圍爬了一陣,然後他又走出通道把比爾接下來。自然,讓攝影師勉強爬下懸崖來,那是太危險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比爾在狹窄的洞口低聲咒駡。比爾是在洛杉磯山脈深處長大的,因此懸崖峭壁都不在他話下,但是懷俄明的群山裡並沒有這樣可恨的老鼠洞。他好歹鑽了進來,一言不發地靜坐了片刻,漫不經心地向四周隨便看了一下。突然間,他喊了起來,原來他發現了四周的所有雕像。拉紮勒斯急用手電筒照著,因此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阿坦洞穴裡的大量石像,由於勤加擦洗,留下不少擦傷或磨光的痕跡。拉紮勒斯的洞穴裡的雕像,卻毫無摩擦或劃傷的痕跡。我在阿坦的洞穴裡感到好像身處魔術師的秘密客廳,壁架上鋪著葦墊,地上放著成堆的乾草;而這裡則像一間古老的儲藏室。

  我們詢問拉紮勒斯,他擦洗過雕像沒有。他回答道:「沒有,從沒擦洗過。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這裡氣流暢通,洞裡很乾燥,石像上不會長什麼東西。」

  我們注意到,通過那個小孔,外面乾燥的冷空氣源源不絕地流進來,堅硬如鐵的牆上連一絲一毫的綠苔都沒長,甚至骷髏的碎骨裡也沒有綠毛。阿坦的洞穴卻連洞口下面牆上也都長一層細細的黴菌和綠苔。

  在洞裡,我們完全不知道時間的早晚。我們挑選了一些最令人感興趣的雕像,其餘的可以等以後再來取。拉紮勒斯和比爾爬出洞,在壁架上接石像,我則留下來設法將石像完好無損地從狹窄的入口塞出洞去。這一點,說起來倒很容易,做起來卻困難多了,因為又要往前爬,又要把一件件熔岩石像不受損壞的運出去,而且又必須專門騰出一隻手來才能使自己向前爬行。這時,我深深體會到,拉紮勒斯黑夜在這裡獨自一人又爬行又攀緣,而只擦壞了一隻野獸像的口鼻部,其本領確實十分高超。當我把身前的幾件石雕一下一下地往外挪動,好容易爬到洞口時,我聽見比爾焦急地呼喊。但是,他的呼聲被淹沒在海浪擊岸的喧鬧聲中,我無法聽清他在喊些什麼。我自己堆放在洞口的雕刻品擋住了我的去路,無法再往前走。多虧拉紮勒斯從洞外將石器搬走一部分才解決了這個問題。當我從石雕旁的空隙往外張望時,自以為可以看清他的胳膊,可是,此時我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下來,夜幕降臨了。

  拉紮勒斯將石像逐一搬走,傳給上面的比爾。洞口的雕像搬完後,我爬了出來,發現外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在娥眉彎月的朦朧微光中,幾乎無法辨認懸崖的輪廓。最後,當我安然到達高地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雙膝直哆嗦。我竭力安慰自己說,那是夜間寒冷引起的,因為洞裡很冷,赤身露體在黑夜的冷風中爬行就更冷。比爾和我往上爬時,拉紮勒斯又一次下去了,這次他帶了那兩匹新布,打算放在洞穴裡。

  我們披上衣服,從暖水瓶裡倒了些熱咖啡喝。攝影師在鑒賞黑夜運出來的雕刻品。我注意到拉紮勒斯輕聲地咳嗽著。比爾也悄聲告訴我說,他也感到不大舒服。我們兩人都知道,平托號軍艦帶來的科康戈病近幾天來已經開始蔓延,只是暫時還沒有往常那麼厲害,不過已有跡象表明,有些病人的病情相當嚴重。我確實擔心,比爾或拉紮勒斯可別病倒了。如果他們病倒的話,拉紮勒斯不僅不會逐漸克服從祖先傳下來的對阿古-阿古和禁區的恐懼心理,相反,他會變得比以前更加迷信。比爾已穿著一件防風外衣,於是,我把自己的那件給了拉紮勒斯。他背著袋子,裡面有連夜搬運出來的、價值連城的雕像。我們步行至馬匹前,拉紮勒斯周密地檢查地面,不讓地上留下紙片或其他痕跡,然後我們這支小小的「運輸隊」,在朦朧的月色下往回走。背著的口袋顯得越來越沉重,回家的道路也變得特別崎嶇。由於我只有一個馬蹬子,要使自己在馬背上坐穩就得格外留神。踏上古道,我和拉紮勒斯就並肩向前行進了。我說,現在他可以明白,洞裡並沒有想加害于我們的阿古-阿古了。

  「那是因為我事先到那裡進行了祈禱。」拉紮勒斯安詳地回答道。

  至於拉紮勒斯到底如何祈禱,我一直沒能瞭解到,而我們進入通風的洞穴前脫去衣褲的目的又是什麼,我也一無所知。也許岩石裡的阿古-阿古是原始部落中的一個倖存者,只習慣於接待纏著一小塊裹腰布的人。可是我不敢詢問,因為拉紮勒斯相信,關於阿古-阿古的威力的問題,如果我並不比他知道得多,那至少也應該知道得與他一樣多。

  我們一言不發地騎馬行進在那段鋪設柏油的道路上時,漆黑的夜色中響起了嗒嗒嗒清脆的馬蹄聲。接著,我們又聽見坐落在漢加-奧-特奧那孤獨的風車發出的低沉的吱嘎吱嘎聲。行雲飛快地掠過娥眉新月,月亮似乎好奇地俯視著我背的袋子。月夜充滿著神秘,涼風習習,稍帶寒意。我們催馬向前,沒有在風車那裡停下來飲馬,因為拉紮勒斯在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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