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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與護洞啞神相遇(5)


  §達成了友好的諒解

  我當即進行答辯,埃德和岡薩羅也從旁相助。我說,通過發掘發現一些文物和遺址,這些東西大家都已親眼看到。我們目前剛把這些東西從地下挖出來,其中只有一部分得到修復。我們挖出來的其他東西主要有人骨、木炭以及古老的石制工具的碎片。這些東西對博物館用處不大,可是對我們來說,從考古學角度進一步研究本島古代歷史卻是必不可少的。道理很簡單,我們已經發現的一切材料,以後都將記錄在我們的科學報告中;凡是報告中沒包括進去的就是毫無價值的東西。因此,我建議:請允許我們把發掘出來的東西,除了石像外全部都帶走,待我們完成研究工作、把資料發表以後,可以讓智利代表挑選他們所喜歡的東西。

  佩納和這位學生都欣然接受我的建議,因為這種安排正合乎他們的心願,現在這種建議既然由我方主動提出,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又補充說,雖然我們沒有發掘到適合於博物館收藏展出的小型輕便珍品,但是,當地人自己給我送來許多稀奇的石雕,並且說這些東西都是他們的個人財產。

  「我對當地人送給你的東西並不感興趣。除非……」佩納把身子向我靠了靠,狡猾地笑道,「除非他們送給你的是朗戈-朗戈書板。」

  「沒有,我從來沒收到過朗戈-朗戈書板。」我說,「但是,他們卻送給我許多別的東西。」

  「那些我並不感興趣。」佩納說,「我並不是以海關官員的身分到這裡來的。我們大家都能買到你從當地居民那兒買的東西。與我們有關係的是你們自己從地下找到的東西,因為你們來此以前誰也沒在這裡發掘過。」

  於是,我們簽訂了一項協議,我們對考察隊本身從地下挖出的考古文物,不得享有永久性的所有權。我請佩納檢查一下考察隊收集到的所有材料,包括我們自己的發現、我們購買的或人家贈送的。會議到此結束。其他人員留下謄清協議,我走出書房,向商船船長和輪機長走去,他們還在黑暗中坐在吉普車裡等我。我爬上座位時,嚇了一跳,黑暗中有個奇怪的黑影一動不動地坐在我身旁。原來這是拉紮勒斯。我小聲對他說,一切都十分順利。可是,他立即打斷我的話:「我知道。我一直站在窗口注意屋內的一切動靜。如果那個矮胖子說他要從你那兒拿走東西的話,我就會直奔市長那裡,市長和我將率領二百名弟兄趕來!」

  我不禁為自己和佩納感謝蒼天,我們總算達成了友好的諒解。我努力說服了拉紮勒斯,勸他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車朝前開了一段路程,我們在路旁遇到市長。他站在自己的花園門外,神情顯得十分緊張。

  「別著急,別著急!」他說,好像他認為我們跟他一樣激動似的。「出了什麼事?」他又急切地詢問我們。

  當市長聽說他們連一個莫艾-卡瓦-卡瓦也不準備從我這兒拿走時,他直起腰杆,挺直了胸膛。

  「哈!」他使勁地拍拍胸膛,得意洋洋地說,「咱們聯合起來的阿古-阿古可真靈啊!」

  市長機智地請商船船長和輪機長留在吉普車裡,他說有幾句話要在屋裡對拉紮勒斯和我講。市長的起居室裡只放著一張圓桌、三把椅子和一隻牆角櫃。他撚亮油燈,拿出一瓶新買來的酒,斟進三隻玻璃杯裡。市長心中已想好一個計劃:讓拉紮勒斯在吉普車裡陪伴那兩個人,而他自己帶領我去謁見他祖母。他要向祖母請示,問她是否可以讓我跟他一起進洞。市長在我們手指上倒了一點兒酒,把酒搓進我們的頭髮,藉以祈求「鴻運」。我們用剩下的酒互祝幸運,一飲而盡,然後,一起走了出去。深夜沒有月光,漆黑一片。

  我們坐著吉普車繼續朝前開,一直開到總督住的平房旁邊的十字路口,然後折向小道朝棧橋方向開了一小段路才停了下來,關了車燈。這時,只有夜空的星星在閃閃發光。一些當地人騎著馬從我們車旁掠過,雖然馬蹄聲聽來離我們敞篷吉普車很近,我卻幾乎看不清楚是誰。待他們走遠了,市長就解釋道,他和我要爬上小山,觀察星辰。商船船長和輪機長都假裝相信他的話。市長朝小道右側走了一程,我則緊隨不放,直到黑暗中看見一個像是石牆的遺址。市長在此停住腳步,對我輕聲說,過了石牆,他就一句話也不能說了,只能打手勢。

  他默不作聲躡手躡腳地又往前走了五十碼,我倍加小心緊跟著他。我們來到一樣東西跟前,看上去像塊略帶白色、形狀不規則的石板。很可能這是一塊水泥板,可是天太黑了,看不大清楚。市長在這裡突然止步不前。他手指身前的土地,深深一鞠躬,伸出雙臂,掌心向下。我猜想他要我仿效他。於是,我靠上去站在他身旁,以同樣方式行了個大禮。接著,他踮著腳,毫無聲響地繞著地上這一小塊白色水泥板走了一圈兒。我緊跟在後,只看見水泥板周圍已踏出一條小路。我們走完一圈兒,兩人又像剛才那樣伸直雙臂,深深鞠躬。這樣重複三遍後,市長在繁星密佈的夜空,默默地直起身子,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我也照樣模仿。我抬起頭來,只見停在海灘外龐大的軍艦燈火輝煌。

  我覺得這裡仿佛不再是複活節島了,像是百年前荒無人煙的地方。此情此景似乎使人感到置身於異教儀式之中。但是,我知道,身旁那個一動不動的黑黝黝身影,就是本島性情溫和的市長。他平日蓄著一小撮精細修剪的鬍子,現在他確確實實還系著我送給他的領帶。沉默不語,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好像在專心致志地追憶往事。我想,我們老這麼站下去是得不到什麼結果,除非求助於我的阿古-阿古,藉此使那位頑固的老祖母做出一些合理的讓步。於是,我開口了,含含糊糊說了幾句話。哎,我真不該如此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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