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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火山形成的隧道裡(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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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廣場裡到處是穿著紅色的、鮮豔奪目的服裝的居民。全村居民都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燙得平平整整的禮拜服,站在那裡等候。我們隨著虔誠的善男信女,成人、兒童、老人和新生嬰兒及尚未出生的胎兒,步入一個沒有尖塔的小教堂。陽光下,村子裡空蕩無人,而教堂卻擁擠不堪。那些坐在每排凳子兩端的人,只能半個屁股坐在長條板凳上。但是,神父的教堂裡也充滿陽光:鮮豔的衣著、歡樂的臉龐;太陽透過屋頂和牆壁間的縫隙射進一束束光柱;連小鳥也通過那些縫隙鑽了進來,一點兒也不害怕地在椽子間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地叫著、唱著。 今天,塞巴斯蒂安神父在白長袍外披上一件嫩綠色的十字塔,帶著喜悅的神情站在那裡,像一位蓄著冉冉長須的慈祥祖父。教堂裡充滿著一種進行歌劇表演的氣氛。禮拜儀式的高潮是唱讚美詩。讚美詩是用玻裡尼西亞語唱的,大多數讚美詩配有當地的古老曲調。除了我們之外,教堂裡人人都放聲歌唱。我們只是聽,因為這是一種難得的經歷:這種完美的歌唱節奏和音色,是南太平洋當地人所特有的。 塞巴斯蒂安神父的佈道儀式簡單,講得深入淺出。在我們周圍,當地朋友和他們的活潑的婦女們擠在一起坐著,傾聽神父講道。他們聽得出神,就像小孩觀看描寫美國西部騎馬牧童的電影那樣著迷。在講道中,塞巴斯蒂安神父特別講了一句歡迎我們外來人的話。他說,所有當地人都應努力支持考察隊,島上的男男女女都應竭盡全力幫助我們。因為縱然我們的教義和他們的教義不完全一樣,但大家都是具有共同理想的基督教徒。 §總督府內舉行的盛宴 從那天起,可以說我們成了當地居民的一部分了。因為既然塞巴斯蒂安神父不把我們當壞人看待,我們當然就是好人了。 做完禮拜,我們考察隊全體隊員應邀參加總督府內舉行的盛宴。這次,除我們的東道主和塞巴斯蒂安神父外,我們還遇到了本島少數幾個白人僑民:管理村北痲瘋病防治站的兩名修女,正在島上籌建橫越海洋機場的智利空軍上尉,以及總督的兩個助手。我們唯獨沒見到村醫和小學校長。這兩個人我們一直還沒有看到。我記得,就在那天,總督還特意請我們考察隊的醫生為他診治冠心病。 晚上,我們回家時,被一個長著烏溜溜的眼睛、一頭黑油油的濃發、身體結實的矮胖子攔住,他就是村醫。村醫邀請我們大家都去參加呼拉舞會。這種舞會非常受人歡迎,不去是辦不到的。舞會是在市長妹妹家中一所小房子裡舉行的。我們到場時,人已擠得滿滿的了。為了讓我們能從門口擠進去,不得不先讓屋裡的人從敞開著的窗子爬出幾個來。 我進去時,人們正在傳遞一個大酒罐,裡面裝著威士忌顏色的酒,每只杯子都斟得滿滿的。這一情景使我大吃一驚。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罐子裡裝的不是酒,而是阿奎普拉——「純淨的水」,就是從屋頂上流下後收集起來的雨水。舞廳裡的氣氛非常歡樂活躍。我們那些羞答答的水手和兩腿不靈活的科學家,被當地的婦女們拉到舞池裡跳舞時,活像魚鉤上的鱔魚,扭扭捏捏、不知所措,引起人們一陣陣哄堂大笑。人們用四種語言說笑逗樂,歡笑聲震撼著屋頂。四個男子彈著吉他,邊彈邊唱。屋裡一片歡騰,擁擠萬分。要不是外面有更多的人使勁往裡擠,想隔著擠滿人的窗戶看熱鬧,屋子的牆壁早向外倒塌了。在一片喧鬧聲中,村醫從人群裡擠過來,想跟我進行一番深奧的政治討論。 「我的目的是要為這些人打開通向世界的窗戶。」他說道。 我想,這會兒打開窗戶倒是一件好事,因為屋裡很快就會缺乏新鮮空氣了。但是,他顯然不是這個意思。於是,我們只得離開舞場,走到屋外去聆聽他懇切的談話。 原來,他和小學校長都反對島上的其他白人。 「我們的血管裡流動著印第安人的血液。」他一面說,一面指著自己兩隻閃閃發光的黑眼睛,「我們想讓當地居民離開本島,讓他們懂得如何理解大陸上的世界。」 可是,我覺得塞巴斯蒂安神父不願這麼做。因為他擔心,如果當地人到了不受任何限制、可以隨意喝酒的地方,便會沒命地喝,結果只能把命送掉。他還害怕當地人會受人剝削,最後毀掉自己。 「我們想把他們的生活水平提高到現代化的水平。」村醫繼續說,「我們打算讓現在赤著腳的這些人穿上皮鞋。」 我覺得神父認為這種打算也是錯誤的。因為有一次我曾聽他說過,在這個島上,鞋襪很快會被鋒利的熔岩石磨爛,倒是那些無論在岸上、在海上從來不穿鞋子的當地人,生活得更好。那些已穿上白人皮鞋的當地人,腳底的皮變薄了;每當皮鞋磨爛,他們的腳底板就被割出一個個裂口。不,我認為所有這些問題都是「一分為二」的。塞巴斯蒂安神父已經在島上生活了整整一代人之久,在這期間,他一直反復考慮這件事情,而這位年輕的村醫是去年才隨軍艦來到這兒的。 「你們離開舞會前,得給樂師送一千披索(注:貨幣單位),能給十五元現洋就更好。他們盼望你們給錢哩。」村醫又叮囑了一句。 「我們已贈送過香煙和巧克力啦。他們坐在那裡抽我們給的煙,吃我們給的糖呢!我看,即使他們不比我們玩得痛快,起碼也和我們一樣高興。」我說。 「難道你們在歐洲參加舞會不給樂隊賞錢嗎?假如僅僅因為他們是土人,你們就不送禮,那以後就沒人再請你們跳舞了。」 我悄悄地把我們的人集合起來,謝過主人就回家了。我們連半分錢也沒付。然而,後來我們在島上逗留的整個期間,卻不斷接到邀請,請我們參加在漢格羅舉行的呼拉舞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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