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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山的五月柱(3)


  古老英格蘭的一切傳統娛樂都移植此地。聖誕王按時加冕登基,主持聖誕狂歡者威風八面。聖約翰節,他們砍倒數英畝森林,點起篝火,通宵達旦在火堆邊跳舞。人們頭戴花環,還得意洋洋凱旋。但歡樂山殖民者們的最大特點,還在於對五月柱的崇拜,它使他們的真實歷史成為詩人筆下的故事。春天,嬌嫩的花朵,青翠的樹葉裝點這神聖的標誌。夏天,換上濃豔的玫瑰,美麗的綠枝。秋天,再添上絢爛的橙黃嫣紫,這色彩使每一片野生樹葉都成為一朵如畫的花朵。冬天,銀裝素裹,冰棱垂懸,在生冷的日頭下晶瑩閃亮,恰似一束凝凍的陽光。就這樣周而復始,各個季節都把最美好的東西奉獻給五月柱,以表敬意。它的崇拜者們至少每月要圍著它跳一次舞。有時候,人們還將它稱為自己的宗教信仰,有時又把它叫做聖壇。但它始終是歡樂山的旗杆。

  不幸的是,來到新大陸的人當中,有些人比五月柱的信徒們信仰更嚴格。距歡樂山不遠,有塊清教徒的定居地,住著些死氣沉沉的倒黴蛋。他們天不亮就起身禱告,然後到樹林中、玉米地裡勞作,直到夜幕降臨,該做第二次禱告時才歇手。他們武器不離身,好隨時開槍擊倒零散的野人。聚會時,他們從不保持英格蘭人歡樂的古老傳統,而是全心傾聽講道,一聽三小時。要不就按獵取的野狼頭數或印第安人的頭皮領賞。節日就是齋戒,娛樂就是唱讚美詩。可憐那些膽敢夢想跳舞的少男少女們!管理委員只要向警察點點頭,那個腳板發癢的浪蕩子就得戴上足枷。他若真跳舞的話,也是被鞭子抽得圍著鞭刑柱團團轉。這根鞭刑柱大可稱為清教徒們的五月柱。

  一夥繃著臉的清教徒,千辛萬苦穿過林子,個個披盔帶甲,步伐沉重,有時會走近陽光明媚的歡樂山,瞧見性情溫和的殖民者們正圍著五月柱玩耍。也許人家在教狗熊跳舞,想方設法讓面色陰沉的印第安人樂起來,或披著特地獵獲的鹿皮、狼皮跳假面舞。這兒的殖民者時常傾巢出動,一起玩捉迷藏。行政長官和大家一道蒙上眼睛,只留一個人充當替罪羊。他身上的小鈴鐺叮噹響,招引蒙眼的罪人們來追他。據說,有一回還看到他們跟在一具鮮花點綴的屍體後面,在歡快喜慶的音樂聲中,送死者下葬。真不知死者可曾笑否?這些人安靜時就唱唱民謠,講講故事,開導虔誠的訪客;或玩雜耍變戲法,透過馬項圈向客人齜牙咧嘴,扮笑臉。這套把戲玩膩了,又用自己的愚蠢開心,進行打呵欠比賽。這類荒唐行為只須一點點,穿鐵甲的人們就會直搖腦袋,緊皺眉頭,板起面孔,而作樂者們抬頭一看,會以為刹那間烏雲遮住了陽光,這陽光本該永遠照耀的呀。另一方面,清教徒們確信,他們在自己教堂引吭高唱聖歌的時候,林中傳來的回聲卻往往變成了歡樂的大合唱的片斷,而且以一陣縱情大笑而告結束。除了魔鬼和它的契約奴,除了歡樂山的男女老少之外,打攪他們的還能有誰?時候一到,雙方結下冤仇。一方切齒痛恨,而另一方宣誓效忠五月柱的輕狂之輩又豈肯善罷甘休。新英格蘭的前途便陷入這場非同小可的紛爭。任灰溜溜的聖徒淩駕于輕狂的罪人,他們的精神就會陰森森籠罩這塊土地,將它變成烏雲滿天、苦勞苦作、沒完沒了地講道和唱聖歌的地方。但要是歡樂山的旗杆占了上風,陽光會普照山川,鮮花會裝點森林,子孫後代也會對五月柱頂禮膜拜。

  看完這段真實的歷史,咱們還是回到五月王與五月後的婚禮上來吧。唉!耽擱太久,只好讓這個故事突然變得不愉快。再看五月柱,最後一縷夕陽正從柱頂撤退,只剩下一團淡淡的金光,與彩旗交融,就連這點淡淡的餘暉也正在消散,將整個歡樂山讓給昏昏夜色。這夜色霎時間從四周黑乎乎的林中撲了過來,其中一些黑影竟具有人的形狀。

  是的,紅日西沉,歡樂山上最後一天的喜慶也告結束。跳假面舞的人們已散了圈子,牡鹿失望地垂下犄角,狼變得比羊更為溫順。莫利斯舞者身上的鈴鐺驚恐地叮噹響。在五月柱旁的化裝舞會上,清教徒們扮演了特殊的角色。他們鬱鬱的身影混雜於狂歡的仇敵中間,四散的人們大夢方醒,當時的場面生動如畫。敵方首領就站在圈子中央,烏合之眾抖抖縮縮圍站一旁,正像一夥邪惡的幽靈面對可怕的魔法師一樣。奇形怪狀的傻瓜們沒人敢正視他的面孔。他樣子冷酷堅定,整個人、相貌、軀體及靈魂都仿佛鋼鑄鐵打。雖然富於生活和思想,卻與他的頭盔、胸甲材料相同,這是清教徒中的清教徒——正是恩迪科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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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迪科特(約翰·恩迪科特JohnEndecott,1588?~1665):北美殖民地早期清教徒中的著名人物,1628年後任馬薩諸塞州一夥激進分子的首領,親自帶人砍倒了反清教殖民者托馬斯·摩頓(ThomasMarton)的五月柱,將這片地區置於清教徒統治之下。恩氏其後多年擔任馬薩諸塞州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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