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伊迪絲·華頓 > 石榴籽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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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蒂站在那兒,手捂著胸口,急促地喘著氣。她覺得自己像是贏了一場艱辛的比賽卻錯過了目標。她本想打動他結果卻惹惱了他;而這一失誤仿佛將他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她所有的辯解和懇求都無法打動的、難以捉摸的陌生人。奇怪的是她在他身上察覺不到絲毫敵意或者不耐煩,有的只是一種疏遠,一種比敵意或不耐煩更難攻克的距離感。她覺得自已被排斥、被忽視、被銷毀在他的世界之外。但過了一會兒,當她較平靜地面對他時,她發現他同她一樣經受著煎熬。他的那張變得陌生起來的、無法看透的面孔被痛苦所扭曲;灰信封儘管總會投下陰影,但它從未像這場爭論一樣留給他如此深刻的印跡。 夏洛蒂心動了,也許不管怎樣她尚有一線希望。她靠近他,再次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可憐的肯尼斯!如果你知道我多麼替你難過——」 她感到他聽到這句同情的話時瑟縮了一下,但他很快地抓起她的手,把它握在手中。 「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比無法一直相愛更糟的事了,」她接著說:「你感受到了愛的幸福,卻不能始終如一,你覺得這是一種負擔,是嗎?」 他臉上顯出埋怨的神色。「噢,別那麼說我,不能始終如一。」 她感到自己終於走對了路,聲音也因為激動而發顫了,「那麼你和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難道不是在一年之內兩度忘掉了愛爾西嗎?」 她很少提起他前妻的名字,因而一旦說出來,聲音很不自然。現在經她這麼隨意地拋出來,就好像在他們之間扔下了一顆危險的炸彈,然後只待退後一步等著聽炸藥啟爆了。 她丈夫一動不動,他的表情顯得更加憂傷,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我從未忘記過愛爾西,」他說。 夏洛蒂忍不住笑了,「那麼,可憐的乖乖,夾在我們三個——」 「沒有——」他說了半截便停住了,用手捂住前額。 「沒有什麼?」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頭疼得厲害。」他看上去蒼白憔悴滿臉皺紋,不像是撒謊,但她還是被他的逃避激怒了。 「啊,是啊,是灰信封頭疼症又犯了!」 她看見他眼中露出驚訝。「我忘了有人一直在監視我了。」他冷冷地說。「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上樓去在黑暗中安靜一小時,試試看是否能解除這種神經性頭疼。」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孤注一擲地說:「你頭疼我很難過。但你離開之前我想告訴你,這個問題遲早是要在你我之間解決的。有人企圖分開我們,而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搞清楚是誰。」她直視他的眼睛。「哪怕這要以你的愛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如果我得不到你的信任,那麼我什麼都不要。」 他依舊惆悵地看著她。「給我時間。」 「給你時間做什麼?我只要你一句話。」 「給我時間讓我向你證明你並未失去我的愛和信任。」 「好,我等著。」 他轉身朝門,然後扭頭猶豫不決地向她掃了一眼。「噢,一定要等著,親愛的。」說完便走出了書房。 她聽到樓梯上他疲憊的腳步聲,聽到樓上他臥室門關上的聲音。然後她跌坐在一把椅子裡,把臉埋進了臂彎。她先是感到懊悔,她覺得自己過於嚴厲,缺少人情味,缺乏想像力。「想想吧,我竟然告訴他即便我的堅持要以他的愛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說謊的笨蛋!」她起身想追上他收回那句毫無意義的話,但又停了下來。不管怎麼說他有他的辦法,他躲開了所有企圖揭示他那秘密的進攻,現在他把自己關進屋裡去讀那女人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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