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伊迪絲·華頓 > 假曙光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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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先生,知道;只是因為—— 「你本該寫封信;至少徵求一下我的意見……」 劉易斯怎敢說:「如果徵求你的意見。你肯定不會同意我買這些畫?」他只好嗑嗑巴巴地說:「我的確提到過這場趣味上的革命……新人輩出……你也許記得……」 「革命!新人!是誰這麼說的?我特地向倫敦的商人舉薦了你,上周收到了他們的一封來信,告訴我一幅圭多,雷尼的真跡今年夏天要上市」 「噢,商人——他們不懂!」 「商人……不懂?……除了你……還有誰懂?」雷西先生激烈地嘲弄道。 劉易斯儘管臉色煞白,仍在堅持。「我給你寫信談過我的朋友,先生;在意大利,後來又在英國。」 「噢。該死的,我從未聽說過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同樣也不知道你這裡的那些畫家,你需要的所有顧問的名字我統統提供給你了,所有畫家的名字也給你了;就差親自替你收集作品了,在你動身以前……憑良心說,我講的夠清楚的了,不是嗎?」 劉易斯淡淡地笑了笑,「正因為這樣,我希望這些畫會成為 「什麼?成為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說白了……讓它們為自己說話……讓你明白,它們的作者已經在取代某些更加有名的……」 雷西先生發出一聲獰笑。「他們……是嗎?是誰的論斷?大概是你那些朋友們的吧?再問一次,你在意大利碰見的那個幫你挑畫兒的傢伙叫什麼名字?」 「羅斯金①——約翰·羅斯金,」劉易斯說。 ①羅斯金(1819—1900),英國藝術評論家。 雷西先生的笑聲拖得很長,最後彙集成一陣新鮮的詛咒。「羅斯金——羅斯金——只不過是個沒名堂的約翰·羅斯金,嗯?這個了不得的約翰·羅斯金是誰呀?他竟然裁判萬能的上帝。你說約翰·羅斯金的父親是誰來著?」 「倫敦一位受人尊敬的酒商,先生。」。 雷西先生不笑了,他看著兒子,表情裡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厭惡。 「零售商?」 「我……想是的……」 「呸!」雷西先生說。 「不單是羅斯金,爸爸……我還告訴過你回家途中在倫敦遇到了別的一些朋友。他們鑒定過這些畫,並巨一致認為……認為這份收藏總有一天會很有價值。」 「總有一天——他們給你具體的日期了……哪一月,哪一年?哈,別的一些朋友,是的,你說過有個布朗先生,還有個亨特①先生,還有個羅西特先生,對嗎?哼,我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大名——也許只能在商行目錄上見得到。」 ①威廉·霍爾曼·亨特(182—1910),英國畫家,拉斐爾前派的創始人之一。 「不是羅西特,爸爸,是但丁·羅塞蒂①。」。 ①但丁·羅塞蒂(1828—1882),英國詩人、畫家,拉斐爾前派創始人之一。 「請問,羅塞蒂,但丁·羅塞蒂先生的父親是幹什麼的?是賣通心粉的吧,我想?」 劉易斯沉默不語。雷西先生現在四平八穩地往下說。「我向你介紹的朋友,都是鑒賞藝術品的行家、先生。都是些懂得一幅畫的價值的人;唯有他們能夠挑選出拉斐爾真跡。是你到英國後沒找到他們呢,還是他們騰不出空兒見你?你最好別,」雷西先生補充道,「別來那一套,因為我清楚他們會怎樣接待你父親的兒子。」 「哦,非常客氣,確實如此,先生……」 「唉,但是他們不合你的意。你不想聽取別人的忠告。你想在許多像你一樣愚昧無知的人面前炫耀,你想——我實在不知道你想怎樣?好像我從未指導或管教過你!那筆錢——上帝!到哪裡去了?買了這個?胡說——」雷西先生費力地撐著手杖站起身,怒不可遏地盯著兒子。「坦白吧。劉易斯;告訴我玩牌的時候他們把你的錢敲走了。全是職業賭徒,我毫不懷疑;你的羅斯金、莫裡斯①,還有羅西特。我敢說專門找的是出門旅行的美國嫩芽子……不對嗎?怎麼,不是那樣?那麼——女人?……萬能的上帝啊,劉易斯。」雷西先生喘著粗氣,伸出手杖跌跌撞撞地沖著兒子走過來,「我不是古板的清教徒,我寧可聽你告訴我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也不願你像個傻瓜似的上當受騙。你買的這些東西與其說是為一位紳士的畫廊買的早期大師的真跡。不如說是福克斯②的《殉教者書》的插圖……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天哪,先生,我也曾年輕過……男人總得經歷一段學徒期……現在直說吧……女人?」 ①威廉·莫裡斯(1834—1896),英國詩人、畫家。 ②約翰·福克斯(1516—1587),英國聖公會牧師[1560]著有《殉教者書》,敘述新教徒從14世紀到瑪麗一世在位期間所受的磨難,在英國清教徒中廣為傳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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