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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羅薩裡奧的朋友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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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回去後把裝著便條的信封交給金曼少校。少校看後把便條折好,往坎望口袋裡一塞。他在椅子裡往後靠了一會兒,仿佛在苦苦思索,接著站起來,走進保險庫。他出來時拿著一隻裝得鼓鼓囊囊的,老式的皮面票據夾,上面燙金的字樣是「貼現票據」。這裡面藏著銀行應收票據和附屬抵押品。少校粗手粗腳地把它全倒在桌子上,開始清理。 這時,內特威爾克已經數完了現金。他的鉛筆在一張記數的單子上像燕子似地飛掠著。他打開一個仿佛也是秘密記事冊的黑皮夾,迅捷地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轉過身,那副閃閃發光的眼鏡對著多爾西,鏡片後面的眼色好象在說:「你這次沒有出毛病,不過——」 「現金全部符合。」稽核簡單地說。說罷,他到個人存戶記帳員那裡,幾分鐘後,帳頁索索直響,借貸對照表到處亂飛。 「你多久才結一次存摺?」他突然問道。 「呃——一個月一次。」個人存戶記帳員結結巴巴地說,不知道自己會被判幾年刑。 「好。」稽核說,又轉過身去找一般存戶的記帳員,他已經把外地銀行的結帳單和對帳單準備好了。一切都沒有問題。接著是存款簿的存根。唰唰地翻了一陣子。好。請把透支清單拿來。多謝。哼——唔。沒有簽署的票據。好。 之後輪到了襄理,平時悠閒的埃德林格先生在他一連串有關周轉、未分的紅利、銀行房地產和股權的問題之下,急得真搓鼻子,擦眼鏡。 內特爾威克忽然發覺一個高大的人站到了身邊——一個年過六十,粗獷矍鑠的老頭兒,長著亂蓬蓬的灰白鬍子和頭髮,一雙銳利的藍眼睛即使在稽核那咄咄逼人的眼鏡前都不畏縮。 「呃——這位是金曼少校,我們的總經理——呃——這位是內特爾威克先生。」襄理介紹說。 兩個類型截然不同的人握手了。一個是拘泥古板,墨守成規,公事公辦的世界的標準產物;另一個卻比較自由豪放,更接近自然。湯姆。金曼沒有受到習俗的任何影響。他當過騾夫、牧人、牧場主、士兵、警官、淘金者和牛販子。如今他當上了銀行總經理,那些草原上牧牛的老夥伴卻發現他並沒有變化。得克薩斯牛生意最興旺的時候,他發了財,在聖羅薩裡奧開了第一國民銀行。儘管他心胸開朗,有時對老朋友慷慨得不夠精明,銀行業務仍舊蒸蒸日上,因為湯姆。金曼少校非但瞭解牛,也瞭解人。近來牛生意疲軟,少校的銀行是少數幾家損失不大的銀行之一。 「嗯,」稽核掏出懷錶,精神十足地說,「最後要查的是貸款。我們現在就看吧,對不起。」 他檢查第一國民銀行的速度幾乎可以打破紀錄——但是像他做任何工作一樣,檢查得十分徹底。銀行的日常工作很有秩序,因而也減輕他的工作。鎮上只剩下另一家銀行。他每檢查一家銀行,便可以向政府領取二十五元。他在半小時內可以解決那些貸款和貼現。那麼接下去就可以立刻去檢查另一家銀行,趕上十一點四十五分的火車到他要去工作的地方,當天只有那一班火車。不然的話,他不得不在這個枯燥的西部小鎮過一夜和一個星期天。因此,內特爾威克先生想趕快了事。 「跟我來,先生,」金曼少校說,他那深沉的聲音夾雜著南方的拖長的調子和西部的有節奏的鼻音:「我們一起來看吧。銀行裡誰都不如我更清楚那些票據。有些還沒站穩,有些背上還沒有烙印,不過兜捕起來時,絕大多數是靠得住的。」 他們兩個在總經理的桌子旁邊坐下。稽核先以閃電般的速度把那些票據翻了一遍,加了總數,發現完全符合日計表上的貸款數字。然後他挑出幾筆數額較大的貸款,仔細詢問有關擔保人和擔保品的情況。新稽核的心思像是一條追蹤嗅跡的純種獵犬,不斷地追索搜尋,並且時常出乎意外地撲上去。最後,他把票據推在一邊,挑了幾張,整整齊齊地放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地說了一番枯燥乏味的話。 「先生,你們州裡牛生意雖然疲軟衰退,我發現你的銀行的情況非常好。帳務工作似乎做得很準確及時。過期未收的款項很少,即使壞帳,損失也不大。我建議你收回大筆貸款,以後貸款期限最好不超過六十天或九十天,或者做短期拆借,隨時可以收回,等到一般市面好轉後再說。現在還有一件事,解決後我的檢查就結束了。這裡有六張票據,總額是四萬元。照上面的說明看來,它們有價值七萬元的證券、公債、股票等作為擔保。這些擔保品應該附在票據一起,但是不在。我想你大概把它們存在保險庫或者保險箱裡了。請允許我檢查一下。」 湯姆少校的淺藍色的眼睛毫不畏懼地轉向稽核。 「不,先生,」他說,聲調低沉而堅定,「那些擔保品不在保險庫也不在保險箱裡。是我拿的。它們不在,這件事完全由我個人負責。」 內特爾威克不免有點吃驚。他沒有料到竟會發生這種事情。打獵將近尾聲時,他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 「啊!」稽核說。他頓了一頓又找補一句:「我可不可以請你說得更明確一些?」 「擔保品是我拿的。」少校重複說,「並不是我自己用,而是為了解救一個朋友的困難。請到裡面來,先生,我們談談。」 他把稽核讓進營業室後面的小辦公室,關上了門。裡面有一張寫字臺、一張桌子和六把皮面椅子。牆上掛著一隻剝制的得克薩斯鹿頭,兩支鹿角的尖端之間有五英尺闊。鹿頭對面的牆上掛著少校在夏伊洛和比盧港用過的馬刀。 少校替內特爾威克端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窗前,從那裡可以望到郵政局和國家畜牧銀行的雕花的石灰石前牆。他沒有立即開口,內特威爾克覺得也許應該用一個冷冰冰的正式警告來打破這種冷冰冰的僵局。 「你剛才的話,」他說,「既然沒有什麼補充,你一定瞭解,這將會引起非常嚴重的後果。你一定也瞭解,我的責任將迫使我採取什麼措施。我不得不向聯邦審計官——」 「我瞭解,我瞭解。」湯姆少校揮揮手說,「我經營銀行難道不知道國民銀行法和它的修正條例嗎!履行你的責任好了。我並不向你求情。但是我要談談我朋友的事。我希望你聽我談談鮑勃。」 內特爾威克在椅子上坐定。他當天不能離開聖羅薩裡奧了。他得打電報向貨幣審計員彙報;還得向聯邦審計官要求拘捕金曼少校;由於擔保品的失蹤,他還可能奉命封閉這家銀行。稽核以前也查獲過違法亂紀的事,這不是頭一次。他調查時引起了人們可怕的情緒騷亂。他那公事公辦的寧靜有一兩次幾乎受到一絲波動。他見過銀行家往往為了一個失誤,竟像女人那樣跪下來苦苦哀求,求他給他們一個機會,給一小時的寬限。有一個負責人曾經當著他的面在座位上開槍自殺。沒有誰能像這個嚴肅的西部人那樣對此泰然自若。內特爾威克至少應該聽聽他要說的話。稽核把胳臂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托著他那方下巴,等著聽取聖羅薩裡奧第一國民銀行總經理的坦白交代。 「你同一個人交了四十年朋友,」湯姆少校近乎說教似地開始說,「經過水火風土的考驗,當你能給他一些小恩惠時,你自然是樂意的。」 (「為他挪用七萬元的擔保品。」稽核想道。) 「鮑勃同我一起當過牧牛人,」少校接著說,他說得很慢,字斟句酌,若有所思,仿佛他關心的不是目前的緊要關頭,而是以往的舊事,「我們一起在阿利桑那、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大部分地區踏勘過金礦銀礦。我們一起參加了一八六一年的南北戰爭,只是在不同的部隊裡。我們一起打過印第安人和馬賊;我們在阿利桑那山區的小屋裡,被埋在二十英尺深的雪底下,一起挨過幾星期餓;大風天氣,連閃電都給刮得打不下來時,我們一起趕過牛群——哎,自從我同鮑勃在錨記牧場的烙印營地認識以來,我們經歷了一些磨難。那時候,我們不止一次發現,在患難中必須互相幫助。那時候,交朋友必須忠實,並不是要得到什麼好處。也許你第二天就需要他支持你,幫你打退一群土人,或者替你在被響尾蛇咬傷的腿上綁止血器,騎上馬去搞威士忌。嗯,說到頭,這是有來有往的。如果你對待朋友不真心實意,你需要他的時候,你自己也會慚愧的。鮑勃這個人對待朋友遠不止這樣呢。他的好心腸是沒話說的。 「二十年前,我在這個縣裡當警長,我請鮑勃做警官。那是在牛生意興旺之前,我們還沒有發財。我既是警長,又是收稅員,那時候我覺得很了不起。我結了婚,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六歲。縣政府隔壁有一座很舒適的房子,是縣裡免費供給我居住的,我逐漸積攢了一些錢。事務工作大多由鮑勃做。我們兩人都經歷過許多艱難危險,那時候可真快活。晚上窗外大雨傾盆,狂風怒吼,你卻呆在屋子裡又暖和,又安全舒適,知道你明天早晨可以平安無事地起身,刮刮鬍子,聽人家稱呼你『先生』。我的老婆孩子又是牧場上最了不起的,我同老朋友一起享受興旺和寧靜的生活,我想我是幸福的。是啊,那時候我是幸福的。」 少校歎了一口氣,有意無意地朝窗外望了一眼。稽核換了一個姿勢,把下巴支在另一隻手上。 「一年冬天,」少校接著說,「縣裡徵收的稅款大量湧來,一星期裡,我沒時間去銀行存錢。我只是把支票塞在一個雪茄煙盒裡,把現錢裝進一個袋子,然後往警長辦公室的大保險箱裡一鎖。 「那個星期,我工作過度,快病倒了。我的神經不很正常,晚上睡了也不能得到休息。大夫對這種病有一個科學名稱,他給我吃了一些藥。這還不算,我心裡一直惦記著那些錢,睡覺時都抹不開。其實沒有什麼可擔憂的,因為保險箱很堅固,開鎖的暗碼只有鮑勃和我兩個人知道。星期五晚上,袋子裡的現款大紙有六千五百元。星期六早晨,我像往常那樣去辦公。保險箱仍舊鎖著,鮑勃在桌子前寫東西。我打開保險箱,發覺裡面的錢不見了。我立刻如今鮑勃和機關裡所有的人,把失竊的事聲張開來。使我奇怪的是,這件事對鮑勃、對我的影響都非同小可,而鮑勃卻好象無動於衷。 「過了兩天,我們仍舊豪無線索。不可能是外賊偷的,因為保險箱是按照暗碼正常打開的。別人一定在說閒話了。因為一天下午,艾麗斯——那是我老婆的名字——帶了男孩女孩走了進來,她頓著腳,眼睛直冒火,嚷道:」那些紅口白舌的傢伙——湯姆,湯姆!『她昏了過去。我抱著她,呼喚著她。她慢慢醒來,垂下頭,開始哭了。自從她同湯姆。金曼結婚以來,這是第一次哭呢。那兩個孩子,傑克和齊拉,一向像虎崽子那樣頑皮,只要讓他們到辦公室來,他們就撲在鮑勃身上亂爬,這時候也局促不安地站著,像受驚的松雞似地擠在一起。他們還是初次遇到生活中的陰暗面。鮑勃正在桌上寫字,他站起來,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那期間,大陪審團正開庭,鮑勃第二天早晨去他們那兒坦白說錢是他偷的。他說這筆錢被他賭輸掉了。十五分鐘後,他們裁定他有罪,給我送來一張拘捕證,要我逮捕這個多年來同我一起,比兄弟還要親的人。 「我照辦了。之後我對鮑勃說,『那裡是我的家,這裡是我的辦公室,東面是緬因州,西面是加利福尼亞州,南面是佛羅裡達州——在法院開庭之前,你儘管走動。你歸我看管,由我負責好了。需要你的時候,你會來的。』 「『多謝,湯姆,』他滿不在乎地說,『我原希望你不要把我關押起來。法院下星期一開庭,如果你不反對,在這以前我想待在辦公室裡。如果不算過分,我還有一個要求。假如你讓孩子們時常到院子裡來玩玩,我將很高興。』 「『為什麼不可以呢?』我回答說,『他們盡可以來,你也可以來。你還是同平時一樣來我家好了。』你明白,內特爾威克先生,你不能認賊作友,也不能突然之間認友作賊。」 稽核並不搭腔。那會兒傳來了火車進站的尖厲的汽笛聲,那是從南方到聖羅薩裡奧來的窄軌火車准點到站了——十點三十五分。少校接下去說: 「鮑勃還是待在辦公室裡,看看報紙,抽抽煙。我派了另一個警官代替他的職務。過些時候,這件案子引起的最初一陣轟動也逐漸過去了。 「一天,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鮑勃走近我坐的地方。他臉色陰沉發青——當他通宵警戒印第安人或者趕牛群時臉色也是這樣。 「『湯姆,』他說,『這比警戒紅種人更難熬;比躺在沙漠裡離水源還有四十英里時更難熬;不過我仍舊準備堅持到底。你知道我的脾氣就是這樣。如果你給我一個小小的暗示——只消說,」鮑勃,我明白,「那就使我輕鬆多了。』 「我很驚奇。『我不懂你的意思,鮑勃。』我說,『當然,你知道只要我辦得到,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幫助你。可是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吧,湯姆。』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點了一支雪茄,去看報紙了。 「法院開庭的前一夜,我才弄清楚他的意思。那晚我睡覺時,又有先前那種頭昏不安的感覺。午夜左右我才入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站在辦公室的走廊裡,衣服也沒有穿整齊。鮑勃攥住我的一條胳臂,我們的家庭醫生攥著另一條,艾麗斯搖撼著我,幾乎要哭了。她沒有告訴我,便去請醫生,醫生來時,發現我下了床,不見了,他們便到處尋找。 「『夢遊症。』醫生說。 「我們大夥回到家裡,醫生講了許多有關夢游病人幹怪事的故事給我們聽。我出外一次,覺得很冷,這時候我老婆不在屋裡,我便打開一個舊衣櫃的門,拖出一條我見過的大被子。跟被子一起拖出來的是那袋錢,第二天早上鮑勃就要為偷它的罪名受到審訊判決。 「『那袋錢怎麼會他~媽~的到這裡來的?』我嚷了起來,在場的人一定看到我是多麼驚訝。鮑勃恍然大悟了。 「『你這個老混蛋,』他說,恢復了從前的神氣,『我看見你放在那裡面的。我看見你打開保險箱把它取出來,我便跟著你。我從窗子外面看見你把它藏在衣櫃裡。』 「『那個這個該死的垂耳朵、綿羊頭的山狗,你幹嘛說是你拿的?』 「『因為,』鮑勃簡單地說,『我不知道你當時是處在睡眠狀態。』 「我看他朝傑克和齊拉待著的屋子瞥了一眼,我便明白,從鮑勃的觀點看來,交朋友是什麼意思了。」 湯姆少校停住了,又朝窗外瞥了一眼。他看見國家畜牧銀行裡有人把黃顏色的窗簾拉下來,完全遮住了前面的大玻璃窗,雖然這時候太陽還沒有照射到,沒有必要拉窗簾來擋住陽光。 內特爾威克在椅子坐坐端正。他雖然不感興趣,卻還是不厭其煩地聽完了少校的故事。他覺得這個故事同當前的情況毫無關係,更不可能對這件事產生什麼影響。他想,這些西部人未免太感情用事,沒有生意頭腦。他們實在應該提防他們的朋友。少校顯然已經講完了。他說的話並不解決問題。 「我可不可以請問,」稽核說,「對於這些失竊的擔保品,你還有什麼直接有關的話要說?」 「失竊的擔保品,先生!」湯姆少校突然在椅子裡轉過身,他那雙藍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稽核,「你這是什麼意思,先生?」 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捆用像皮圈箍住的紙張,往內特爾威克手裡一扔,站了起來。 「擔保品全在這裡,先生,每一張證券、公債和股票。你數現金的時候,我從票據裡抽出來的。請你檢查吧。」 少校又帶路回到銀行營業室裡。稽核跟在他後面,有些吃驚、困惑和惱怒,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覺得自己上了當,雖不能說是受了騙,但仿佛被玩弄,被利用了,之後又被一腳踢開,而他自己卻莫名其妙。也許他的職務地位也受到了不夠尊敬的愚弄。但是他抓不到把柄。把這件事打個正式報告將會鬧笑話的。而且,不知怎的,他覺得現在弄不明白,以後也永遠弄不明白。 內特爾威克冷淡地、呆板地檢查了擔保品,發現它們同票據完全符合。他拿起黑公事包,起身告辭。 「我得說,」他忿忿地盯著金曼少校說,「不論是談正經或是講笑話,你的聲明——容易使人誤會的聲明——同事實並不符合,而你又沒有加以解釋。我不理解你的動機和行為。」 湯姆少校鎮靜而和善地看著他。 「老弟,」他說,「在西部的從林、草原和峽谷裡,有許多事情是你所不理解的。不過我得感謝你費神聽了一個嘮叨老頭兒的枯燥乏味的故事。我們這些老得克薩斯人向來喜歡談談我們的經歷和我們的老朋友。家鄉的人一聽到我們談起『從前怎麼怎麼樣』,便立刻想法脫身;因此,我們只能同找上門來的客人閒扯淡了。」 少校笑了笑,稽核只是冷冷地一鞠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銀行。他們看見他穿過馬路,到斜對面的國家畜牧銀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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