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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人們營居在伊達的斜面,多泉的山坡。

  以後,達耳達諾斯生養一子,王者厄裡克索尼俄斯,

  世間最富有的凡人,擁有

  三千匹母馬,牧養在多草的澤地,

  盛年的騍馬,高傲地看育著活蹦亂跳的仔駒。

  北風挾著情欲,看上了草地上的它們,化作一匹

  黑鬃飄灑的兒馬,爬上牝馬的腰身。

  後者懷受它的種子,生下十二匹幼駒。

  這些好馬,嬉跳在精耕的農田,豐產的谷地,

  掠過成片的穀穗,不會踢斷一根稈莖。

  它們蹄腿輕捷,蹦達在寬闊的洋面,

  踏著灰藍色的長浪,水頭的峰尖。

  厄裡克索尼俄斯得子特羅斯,特洛伊人的主宰,

  而特羅斯生養了三個豪勇的兒郎,

  伊洛斯、阿薩拉科斯和神一樣的伽努墨得斯,

  凡間最美的人兒——諸神視其

  俊秀,把他掠到天上,當了

  宙斯的侍斟,生活在神族之中。

  伊洛斯得養一子,豪勇的勞墨冬;

  勞墨冬有子提索諾斯、普裡阿摩斯、

  朗波斯、克魯提俄斯和希開塔昂,阿瑞斯的伴從。

  阿薩拉科斯有子卡普斯,而卡普斯得子安基塞斯,

  我乃安基塞斯之子,而卓越的赫克托耳是普裡阿摩斯的男嗣。

  這,便是我要告訴你的家世,我的血統。

  至於勇力,那得聽憑宙斯的增減,

  由他隨心所欲地擺佈,因為他是最強健的天神。

  動手吧,不要再像孩子似地嘮嘮

  叨叨,站在即將開戰的兩軍間。

  我們可在此沒完沒了地互相譏辱,

  難聽的話語可以壓沉一艘安著一百條坐板的船舟。

  人的舌頭是一種曲卷油滑的東西,話語中詞匯眾多,

  五花八門,應用廣泛,無所不容。

  你說了什麼,就會聽到什麼。然而,

  我們並沒有這個需要,在此

  爭吵辱駡,你來我往,像兩個街巷裡的女人,

  吵得心肺俱裂,沖上街頭,

  互相攻擊,大肆誹謗,

  其中不乏真話,亦多謊言——暴怒使她們信口開河。

  我嗜戰心切,你的話不能驅我回頭——

  讓我們用銅槍打出輸贏。來吧,

  讓我們試試各自的力氣,用帶著銅尖的槍矛!」

  言罷,他揮手擲出粗重的投槍,碰撞在威森可怕的

  盾面,戰盾頂著槍尖,發出沉重的響聲。

  裴琉斯之子大手推出戰盾,心裡

  害怕,以為心志豪莽的埃內阿斯,他的

  投影森長的槍矛,會輕鬆地捅穿盾牌——

  愚蠢得可笑。他不知道,在他的心魂裡,

  神祗光榮的禮物不是一捅即破的

  擺設,凡人休想毀搗。這次,

  身經百戰的埃內阿斯,他的粗重的槍矛,

  也同樣不能奏效;黃金的層面,神賜的禮物,擋住了它的沖掃。

  事實上,槍尖確實捅穿了兩個層面,留下後面的

  三個;瘸腿的神匠一共鑄了五層,

  表之以兩層青銅,墊之以兩層白錫,

  銅錫之間夾著一層黃金——就是這層金屬,擋住了梣木杆的

  槍矛。

  接著,阿基瓊斯奮臂投擲,落影森長的

  槍矛擊中埃內阿斯溜圓的戰盾,

  盾圍的邊沿,銅層稀薄,亦是

  牛皮鋪墊最薄弱的部位。裴利昂的梣木杆槍矛

  把落點破底透穿,盾牌吃不住重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埃內阿斯屈身躲避,撐出戰盾,擋在頭前,嚇得

  心驚肉跳——槍尖飛越肩背,呼嘯著

  紮入泥塵,搗去兩個層面,從護身的

  皮盾。埃內阿斯躲過長槍,

  站起身子,眼裡閃出強烈的憂憤,

  怕得毛骨悚然:槍矛紮落在如此近身的地點。阿基琉斯

  拔出鋒快的利劍,全力撲進,挾著狂烈,

  發出粗野的喊叫。埃內阿斯抱起

  石頭,一塊巨大的頑石,當今之人,即便站出兩個,

  也動它不得,而他卻僅憑一己之力,輕鬆地把石塊高舉過頭。

  其時,埃內阿斯的石頭很可能已擊中沖掃過來的阿基琉斯,

  砸在頭盔或盾牌上,而後者會用戰盾擋住石塊,

  趨身近逼,出劍擊殺,奪走他的生命,

  若不是裂地之神波塞冬眼快,

  當即開口發話,對身邊的神祗說道:

  「各位聽著,此時此刻,我真為心志豪莽的埃內阿斯難過;

  他將即刻墜入死神的地府,趴倒在阿基琉斯手下,

  只為他聽信遠射手阿波羅的挑唆——可憐的

  蠢貨——而阿波羅卻不會前來,替他擋開可悲的死亡。

  但是,一個像他這樣無辜的凡人,為何要平白無故地

  受苦受難,為了別人的爭鬥?他總是給我們

  禮物,愉悅我們的心房——我們,統掌天空的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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