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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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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問眼裴奈羅珮,心想 讓女主人知曉,親愛的丈夫已在身旁, 但裴奈羅珮不知掉頭這邊,看出她的意思, 雅典娜撥移了她思緒的方向。俄底修斯 摸找她的位置,右手掐住她的喉嚨, 左手將她拉至近旁,說道: 「你想把我毀了,我的老媽媽?如此,為何 把我奶大,挨著你的乳房——如今,我歷經千辛萬苦, 在第二十個年裡,回返家鄉。現在, 既然你已認出我來,神明將訊息注入你的心房, 我要你保持沉默,不要對宮中任何人聲張。 讓我直言相告,此事會成為現狀:倘若 你張揚出去,而通過我的雙手,神明擊倒傲慢的求婚者, 那時,儘管你是我的保姆,我將不會把你饒放, 當我殺死別的女僕,放倒在我的官房!」 聽罷這番話,謹慎的歐魯克蕾婭說道: 「這是什麼話,我的孩子,崩出了你的齒隙? 你知道我的心志,倔硬剛強, 我將閉口不言,像一方頑石,或一塊生鐵一樣。 我還有一事相告,你要記在心上。 倘若通過你的雙手,神明擊倒傲慢的求婚者, 我將對你訴告宮中女僕的情況, 哪些個賤汙了你的門媚,哪些個清白無辜。」 聽罷這番話,足智多謀的俄底修斯開口答道: 「為何說告這些,我的保姆?你無須這樣。 我會親自察訪,知曉每一個人的心腸。 不要張揚,將此事留給神明操掌。」 他言罷,老婦穿走廳堂,拿取 用水,原有的湯水已全數傾灑。 洗畢,老婦替他抹上清油, 俄底修斯拖過椅子,移近火旁, 藉以取暖,遮住傷疤,用破舊的衣裳。 謹慎的裴奈羅珮首先發話,說道: 我還想動問一事,陌生的客人,一件細小的事情, 我知道,現在已接近欣享睡眠的時分, 至少是對那些人,儘管悲愁,仍能欣享睡眠的甜香。 神明給我悲苦,深重得難以計量。 白天,我哀聲哭泣,長籲短歎,藉以平慰心胸, 同時操持我的活計,督察官中的女僕們奔忙; 然而,當黑夜來臨,睡眠將所有的人縛綁, 我卻躺在床上,焦躁和煩惱箍圍著 怦跳的心房,折磨著我的思緒,哭斷愁腸。 像潘達柔斯的女兒,綠林中的夜鶯, 停棲密密的樹葉之中,放聲動聽的 歌喉,當著春暖花開的時候, 顫音回繞,抑揚頓挫,以激婉的旋律, 哀悼伊圖洛斯,王者澤索斯的兒郎,她的愛子, 母親在瘋迷中落下銅劍,把他痛殺。 就這樣,我心緒紛爭,或這或那: 是仍然和兒子同住,看守這裡的一切, 我的財產,我的家僕,這座宏偉、頂面高聳的房府, 聽納民眾的呼聲,忠於丈夫的睡床; 還是離家出走,跟隨這幫阿開亞人中最好的一個, 他們用無數的財禮,追媚在我的官房? 我的兒子,當他尚是個孩童,心計雛弱之時, 不願讓我嫁人,離開丈夫的宮府;但現在, 他已長成高大的小夥,日趨成熟, 甚至祈願我回返娘家,走出宮門, 煩慣於財產的糜損,被那幫白吃白喝的阿開亞人吞占。 來吧,聽聽我的夢景,釋蔔它的內容。 我有二十只肥鵝,散養在家院,吃食麥粒, 搖擺在水槽邊旁;它們的活動,是我愛看的景狀。 然而,一隻碩大的鷹鳥,曲著尖爪,掃下山脈, 擰斷它們的脖子,殺得一隻不剩,全都 堆死宮中;大鷹展翅飛去,沖上氣空。 其時,我開始哭泣,雖說還在夢中,大聲哭喊, 髮辮秀美的阿開亞女子過來圍在我的身旁, 鷹鳥殺死家鵝,使我悲楚哀傷。然而, 雄鷹飛轉回來,停駐在突出的椽木, 以人的聲音講話,對我說道: 「別怕,聲名遐邇的伊卡裡俄斯的女兒。 這不是睡夢,而是個美好的景兆,將會成為現狀。 鵝群乃求婚的人們,而我,疾飛的雄鷹, 眼下正是你歸來的丈夫,我將 送出殘虐的死亡,給所有求婚的人們!』 他言罷,蜜一樣香甜的睡眠鬆開了沉迷的束綁, 我左右觀望,只見鵝群仍在宮中,還像 先前那樣,吃食麥粒,搖擺在水槽邊旁。」 聽罷這番話,足智多謀的俄底修斯開口答道: 「此夢變扭不得,夫人,只有一種 解釋;俄底修斯本人已道出它的 含義,將會如何結終。求婚人必死無疑, 都將送命,誰也休想逃避命運,淒慘的死亡!」 聽罷這番話,謹慎的裴奈羅珮答道: 「夢景很難蔔釋,我的朋友,意思難以捉摸, 夢中所見不會一一變成現狀。 飄走的夢幻穿度兩座大門, 一對取料硬角,另一對用象牙做成。 穿走象牙門扇的睡夢,鋸開的牙片, 只能欺人,所送的信息從來不會成真; 但是,那些穿走角門的夢景,穿過溜光的門面, 卻會成為現實,送致見過的人們。 我想,剛才所說的那場怪夢,穿走的不是 這座大門;否則,我的兒子和我將會感覺舒暢。 我還有一事相告,你要記在心上。 即至的早晨將和邪毒一起到來,它將把我 帶出俄底修斯的房府;我將舉辦一次競賽: 他曾在宮中豎起斧斤,排成一行, 總數十二,連成一線,像撐固海船的樹木, 他會遠遠地站離斧斤,箭穿孔眼。 現在,我將以此為名,讓求婚者們競賽, 讓那抓弓在手,弦線上得最為輕快, 一箭穿過十二把斧斤的賽手, 帶我出走,離棄俄底修斯的家府, 我曾是這裡的新娘,一處十分漂亮的宮院,足藏上 好的財物, 我將不會把它忘懷,我知道,即使在夢境裡面。」 聽罷這番話,足智多謀的俄底修斯開口答道: 「萊耳忒斯之子俄底修斯的妻子,尊敬的夫人, 趕快舉辦競賽,莫要遲延,在你的房宮。 不等這幫人操整堅固的彎弓,設法 安上弦線,箭穿那些個鐵塊, 計謀深廣的俄底修斯即會回返宮中。」 聽罷這番話,謹慎的裴奈羅珮答道: 「但願你能坐在我身邊,在我的宮裡, 使我歡快,這樣,睡眠便絕然不會催我合眼。 但是,凡人不可能長醒不睡, 不死的神明定下了每一種活動的時限, 給會死的凡人,生活在豐產穀物的地面。 所以,現在,我要去樓上的房間, 睡躺在我的床上,那是我慟哭的地方, 總是濕漉漉的一片,我的眼淚,自從俄底修斯 離家而去,前往邪毒的特洛伊,不堪言喻的地方。 我將進房息躺,你可在廳裡入睡,既可 鋪地為床,亦可讓她們動手,替你整備一張。」 言罷,她回身上層閃亮的睡房, 並非獨自蹈行,有女僕們隨同前往, 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女僕們跟侍身旁, 哭念著俄底修斯,心愛的丈夫,直到 灰眼睛雅典娜送出睡眠,香熟的睡意把眼瞼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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