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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一連九天,我隨波逐浪,被兇暴的強風推揉在

  魚群彙聚的大海,直到第十天上,我們才落腳

  岸邊,吃食落拓棗者的邦界,後者專吃一種開花的蔬餐。

  我們在那裡登陸,提取清水,

  夥伴們動作利索,在快船邊食用晚餐,

  當吃喝完畢,我便遣出一些夥伴,

  探訪向前,要他們弄清這裡可能

  住著何樣的生民,吃食麵包的凡胎。

  我選出兩人,另有第三位去者,作為報信的角兒。

  他們當即出發,遇見食拓棗者的人群,

  後者不曾謀算奪殺他們的性命,

  我的夥伴,只是拿出拓棗,讓他們嘗吃。

  然而,當他們一個個吃過蜜甜的棗果,

  三人中便沒有誰個願意送信回返,亦不願離開,

  只想留在那裡,同棗食者們為伴,以

  棗果為餐,忘卻還家的當務之急。

  我把這些人強行弄回海船,任憑他們啼哭嗚咽,

  把他們拖上船面,塞在凳板下,綁得結結實實,

  發出命令,要其他可以信靠的

  夥伴們趕緊上船,以恐有人

  嘗吃棗果,忘卻還家的當務之急。

  他們迅速登船,坐人槳位,以

  整齊的座次蕩開船槳,擊打灰藍色的海面。

  「從那兒出發,我們行船向前,雖然心中悲哀,

  來到庫克洛佩斯們的邦界,一個無法無規,驕蠻

  暴虐的部族,一切仰仗天賜,賴靠不死的神明,

  既不動手犁耕,也不種植任何東西,

  但憑植物自生自長,無須撒種,不用耕耘,

  小麥,大麥,還有成串的葡萄,為他們

  提供酒力——宙斯的降雨使它們熟甜。

  他們沒有議事的集會,亦沒有共同遵守的禮儀和法規,

  住在高山大嶺的峰巒,

  深曠的岩洞裡,每個男子都是

  妻房和孩童的法律,不管別人的一切。

  「那裡有一座林木森鬱的海島,從港灣的邊界向內伸延,

  既不遠離庫克洛佩斯人的住地,亦不貼近它的

  跟前,遍長著林木,遮掩著數不清的野山羊,生聚在

  山間——那裡既沒有居民的蹤跡,騷擾它們的安閒,

  沒有屠捕的獵人,出沒在深山老林,

  含辛茹苦,追殺在高山的峰巔,

  亦沒有放牧的羊群,也沒有農人,

  自古以來從未開墾,從未種植,

  荒無人跡,哺喂著成群的野山羊,咩洋叫喚。

  庫克洛佩斯們沒有海船,船首塗得鮮紅,

  也沒有造船的工匠,製作凳板堅固的

  木船,使他們得以駕船過海,滿足生活的需求,

  造訪異邦客地,像別處的人們那樣,

  驅船渡海,互相通商往來,從而

  使這座島嶼成為繁榮昌盛的地界。

  這是塊肥沃的土地,可以栽培各種莊稼,

  在合宜的季節,水源豐足的草地,鬆軟的草場,伸躺在

  灰藍色的大海邊沿;亦可種植葡萄,收取食用不盡的甜果;

  那裡有平整、待耕的荒野,獻出豐產的穀物,

  在收穫的季節——表層下的泥土肥得冒出油星。

  島上還有座良港,易於停船,不用連綁,

  既不用甩出鑽石,亦不用緊系的繩纜,

  人們只需跑上海岸,靜等水手們的心願

  驅使行船,徐風從海面上緩緩送來。

  此外,在港灣的前部,有一泓閃亮的泉水,

  從岩洞下湧冒出來,周圍楊樹成林。我們

  驅船在那裡靠岸,憑藉某位神明的指點,

  穿過朦朧的夜色,四處一無所見,

  濃厚的迷霧蒙罩著木船,天上見不著

  閃光的月亮,它已藏身灰黑的雲間。

  我們中誰也看不見海島的身影,

  也見不著沖湧的長浪,拍打

  岸沿,直到凳板堅固的海船抵靠灘面。

  木船泊岸後,我們收下所有的風帆,

  足抵灘沿,傍臨大海,

  睡躺在地,等候神聖的黎明的到來。

  「當年輕的黎明,垂著玫瑰紅的手指,重現天際,

  我們漫遊了海島,欣慕所見的一切;

  水仙們,帶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兒,攏來

  崗地裡的山羊,供我的夥伴們食獵。

  我們當即返回海船,取來彎卷的硬弓和

  插節修長的標槍,分作三隊,出獵

  向前,神明使我們得獲心想的獵件。

  我們共有十二條海船,由我統領,每船分得

  九頭山羊,但我一人獨得十頭,我的份額。

  我們坐著吃喝,直到太陽西沉,整整

  痛快了一天,嚼著吃不盡的羊肉,喝著香甜的美酒——

  船上載著紅酒,還沒有喝完,

  仍有一些剩餘,因為行前各船帶了許多,

  在滿裝的壇罐:我們曾蕩掃基科尼亞人神聖的城垣。

  我們舉目望去,望著鄰近的庫克洛佩斯人棲居的地點,

  眼見嫋繞的炊煙,耳聞綿羊和山羊咩咩的叫喚。

  當太陽西沉,神聖的黑夜把大地蒙罩,

  我們平身睡躺,在長浪拍擊的灘沿。然而,

  當年輕的黎明,垂著玫瑰紅的手指,重現天際,

  我召開了一次集會,對眾人說道:

  「你等留在這裡,我的可以信賴的夥伴,

  我將帶著我的海船和船上的伴友

  探尋那裡的生民,弄清他們究為何人,

  是一群暴虐、粗蠻、無法無規的部勇,

  還是些善能友待外客,敬畏神明的族幫。』

  「言罷,我舉步登船,同時告囑夥伴們

  上來,解開船尾的繩纜,

  眾人迅速登船,坐人槳位,以

  整齊的座次,蕩開船槳,擊打灰藍色的海面。

  我們行船來到那個地點,相去不遠,

  眼見一個山洞,在陸基的邊岸,傍臨大海,

  高聳的洞口,垂掛著月桂,裡面是羊群的

  畜欄,大群的綿羊和山羊,晚間在此過夜,洞外是個

  封圍的庭院,牆面高聳,取料石岩,基座在泥層裡深埋,

  貼靠著高大的松樹和聳頂著枝葉的橡樹。

  洞裡住著一個魔鬼般的怪人,其時正牧羊

  遠處的草場,孤零零的一個——他不和別人

  合群,獨自游居,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事實上,他是個讓人見後懼詫的魔怪,

  看來不像個吃食穀物的凡人,倒像一座

  長著樹林的峰面,豎立在高山之巔,站離別的嶺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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