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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一番話勾起忒勒馬科斯哭念父親的情愫,

  淚水奪眶而出,落在地上,耳聞父親的名字,

  雙手撩起紫色的披篷,遮擋在

  眼睛前面。其時,墨奈勞斯認出了他的身份,

  心魂裡斟酌著兩個意念,

  是讓對方自己開口,說出他的父親,

  還是由他先提,仔仔細細地問盤?

  當他思考著這些事情,在他的心裡魂裡,

  海倫走出芬芳的頂面高聳的睡房,

  像手持金線杆的阿耳忒彌絲一般。

  阿德瑞絲忒隨她出來,將做工精美的靠椅放在她身邊,

  阿爾基培拿著條鬆軟的織毯,羊毛紡就,

  芙羅提著她的銀籃;阿爾康德瑞的

  饋贈,波魯波斯之妻,居家埃及的

  塞拜——難以窮計的財富堆垛在那裡的房間。

  波魯波斯給了墨奈勞斯兩個白銀的浴缸,

  一對三腳銅鼎,十塔蘭同黃金,而

  他的妻子亦拿出自己的所有,珍貴的禮物,饋送海倫,

  一枝金質的線杆,一隻白銀的筐籃,

  底下安著滑輪,鑲著黃金,繞著籃圈。

  現在,侍女芙羅將它搬了出來,放在海倫身邊,

  滿裝精紡的毛線,線杆纏著

  紫藍色的羊毛,橫躺籃面。

  海倫在靠椅上入座,踩著腳凳,

  當即開口發話,詳詢她的夫男:

  「他們,宙斯鍾愛的墨奈勞斯,是否已

  告說自己的名字,這些來到我們家居的生人?

  不知是我看錯了,還是確有其事——我的心靈催我說話,

  因我從未見過,是的,我想從未見過如此酷似的長相,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子;眼見此人的形貌,使我驚異。

  此人必是忒勒馬科斯,心胸豪莽的俄底修斯

  之子——在他離家之際,留下這個孩子,

  新生的嬰兒,為了不顧廉恥的我,阿開亞人

  進兵特洛伊城下,心想問人兇猛的戰火。」

  聽罷這番話,棕發的墨奈勞斯答道:

  「這亦已看出這一點,我的夫人,經你一番比較。

  俄底修斯的雙腳就像此人的一樣,還有他的雙手。

  眼神、頭型和上面的發絡。

  剛才,我正追憶俄底修斯的往事,

  談說——是的,為了我——他所遭受的悲難,

  忍受的苦楚,此人流下如注的眼淚,澆濕了臉面,

  撩起紫色的披篷,擋在眼睛前面。」

  聽罷這番話,奈斯托耳之子裴西斯特拉托斯說道:

  「阿特柔斯之子,宙斯鍾愛的墨奈勞斯,民眾的首領,

  此人確是俄底修斯之子,正如你說的那樣,

  但他為人謙謹,不想貽笑大方,

  在這初次相會之際,談吐有失典雅,

  當著你的臉面——我們贊慕你的聲音,像神祗

  在說話。奈斯托耳,格瑞尼亞的車戰者差我

  同行,做他的嚮導。他渴望和你見面,

  願意聆聽你的指教,無論是規勸,還是辦事的言導。

  父親走後,家中的孩子要承受許多

  苦痛,倘若無人出力幫忙,一如

  忒勒馬科斯現在的處境,父親出走,

  國度中無人挺身而出,替他擋開禍殃。」

  聽罷這番話,棕發的墨奈勞斯答道:

  「好極了!此人正是他的兒子,來到我的家居,那位

  極受尊愛的壯勇,為了我的緣故,吃受了多少苦難!

  我想,要是他駐腳此地,阿耳吉維人中,他將是我

  最尊愛的英豪,倘若沉雷遠播的宙斯使

  我倆雙雙回返,乘坐快船,跨越大海的水浪。

  我會撥出一座城堡,讓他移居阿耳戈斯,定設

  一處家所,把他從伊薩卡接來,連同所有的財物,

  還有他的兒子,他的民眾。我將從眾多的城堡中

  騰出一座,它們地處此間附近,接受我的王統。

  這樣,我倆都住此地,便能經常會面聚首,無論什麼

  都不能分割我們,割斷我們的友誼,分離我們的歡樂,

  直到死的雲朵,黑沉沉的積錢,把我們包裹。

  是的,必定是某位神祗,出於對他的妒憤,親自

  謀劃,惟獨使他遭難,不得回返家鄉。」

  此番話語勾發了大家悲哭的欲望。

  阿耳戈斯的海倫,宙斯的女兒,嗚咽抽泣,

  忒勒馬科斯,就連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勞斯本人,也和她

  一樣悲慟;

  裴西斯特拉托斯,奈斯托耳之子,兩眼淚水汪汪,

  心中思念雍貴的安提洛科斯,被閃亮的

  黎明,被她那光榮的兒子殺倒。

  念想著這位兄長,他開口說話,吐出長了翅膀的言語:

  「阿特柔斯之子,年邁的奈斯托耳常說你

  能謀善斷,聰穎過人,在我們談及你的時候,

  互相詢問你的情況,在他的廳堂。

  現在,如果可能,是否可請幫忙舒緩:

  餐食中我不想接受悲哭的慰藉,熱淚盈眶;早起的黎明

  還會重返,用不了多少時光。當然,我決不會抱怨

  哭嚎,對任何死去的凡人,接受命運的捕召。

  此乃我等推一的愉慰,可憐的凡人,

  割下我們的頭髮,聽任淚水湧注,沿著面頰流淌。

  我亦失去了一位兄弟,絕非阿耳吉維人中

  最低劣的兒郎,你或許知曉他的生平,而我卻既不曾

  和他會面,也不曾見過。人們說他是出類拔萃的漢子,

  安提洛科斯,一位鬥士,腿腳超比所有的戰勇。」

  餐食中:或「飯後」,「進食以後」。

  聽罷這番話,棕發的墨奈勞斯答道:

  「說得好,親愛的朋友,像一位比你年長的

  智者的表述,他的作為——不奇怪,

  你繼承了乃父的才智,說得情理俱到。

  人的親種一眼便可認出,倘若克羅諾斯之子

  替他老子編排好運,在他出生和婚娶的時候,

  一如眼下給奈斯托耳那樣,使他始終幸運如初,

  享度舒適的晚年,在他的宮府,生下

  眾位兒郎,心智聰穎,槍技過人。

  現在,讓我們忘卻悲慟,剛才的嚎哭,

  重新聚神宴食的桌面,讓他們潑水,

  沖洗我們的雙手。把要說的往事留到

  明晨,忒勒馬科斯和我將有互告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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