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托馬斯·哈代 > 還鄉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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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點至十一點間,他見費厄韋還沒來,也沒有任何其他人來,便去睡覺了,儘管內心十分焦急,但他很快便睡著了。不過由於心裡老是有著牽掛,他睡得並不是很踏實,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門上傳來的一下敲門聲即刻便把他驚醒了。克萊姆起身,從窗口向外望去。雨依然下得挺大,在滂沱大雨的打擊下,眼前這片廣漠的荒原發出抑鬱的嘶嘶聲。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誰在那兒?」他大聲問道。 輕輕的腳步聲是從門廊前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痛苦悲哀的聲音,他只能聽出在說,「噢,克萊姆,快下來讓我進去!」 他激動得渾身發熱。「一定是尤斯塔西雅!」他喃喃道。如果是她,她一定是在不讓他知道的情況下回到他這兒來了。他忙不迭地點亮了一盞燈,穿好衣服,下了樓。他一下打開大門,蠟燭光照亮了一個全身包得緊緊的女人,她立刻就走了進來。 「托馬茜!」他以一種無法形容的失望聲調叫了起來。「原來是托馬茜,你竟在這樣的夜晚跑了出來!噢,尤斯塔西雅在哪兒?」 真是托馬茜,渾身透濕,驚恐萬狀,氣喘吁吁。 「尤斯塔西雅?我不知道啊,克萊姆;不過我能想像得出來,」她心緒極其不安地說。「先讓我進來歇一下——我會跟你解釋的。出大麻煩了——是我丈夫和尤斯塔西雅!」 「什麼,什麼?」 「我想我丈夫打算棄我而去,或是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克萊姆,你會去看看麼?除了你沒一個人會幫我!尤斯塔西雅還沒回家來嗎?」 「沒有。」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往下說:「那麼他們是準備一起出走了!今晚他在大約八點鐘時進的家門,用一種毫不經意的樣子說,『坦茜,我剛才發現我得外出一趟。』『什麼時候?』我問。『今晚,』他說。『去哪兒啊?』我問他。『眼下我不能告訴你,』他說;『我明天就會回來。』說罷他就走去忙著打點東西,根本就一點沒再把我放在眼裡。我想為他送行,可是他不讓我去,等到了十點鐘左右,這時他說,『你最好去睡覺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我就上床去了。我相信他以為我睡著了,因為過半小時以後他上了樓,打開了我們放錢的那只橡木櫃子——平時我們有較多的錢時就把錢放在那裡面——拿出了一卷東西,我相信那是一卷鈔票,儘管我並不知道他在櫃子裡放了錢。那一定是他前幾天去銀行取出來的。假如他只出去一天的話,他要帶那麼多錢幹什麼?等他下樓後,我便想到了尤斯塔西雅,以及他是怎樣在前幾天晚上跟她碰面的——我知道他確實跟尤斯塔西雅見過面,克萊姆,因為我跟了他一半路;不過在你到我家時,我不想把這事告訴你,免得你對他產生不好的看法,因為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嚴重。於是我再也沒法在床上躺下去了;我起了身,穿好衣服,等我一聽到他開門走到馬廄去時,我想我該來把這事告訴你。我不出一點聲音地下了樓,悄悄跑了出來。」 「這麼說來,你離開時他肯定還沒走?」 「是的。親愛的克萊姆,你能不能去設法勸勸他,叫他別走嗎?他對我說的話一點聽不進去,總編出他要外出的話來搪塞我,還說明天就會回來什麼什麼的;可我不相信他說的這些。我想你會說動他的。」 「我這就去,」克萊姆說。「噢,尤斯塔西雅啊!」 托馬茜手裡拿了一個大包袱;直到這時她才坐下,開始打開包得緊緊的包袱,就像從一個胡桃殼裡剝出一顆仁,包袱裡露出了一個嬰孩——全身都很幹,包得暖暖的,走了這麼多路,天氣又這麼惡劣,可絲毫沒有驚動她。托馬茜輕輕吻吻孩子,這才覺得有時間哭泣,一邊哭一邊說,「我把這孩子一起帶上了,因為我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我想弄得不好會讓她送命,但是我不能把她丟給拉奇爾!」 克萊姆匆忙在壁爐裡架起木柴,攏起外面幾乎沒了什麼火星的餘燼,用力吹起了一道火苗。 「把你自己烤烤幹,」他說,「我再去拿些木柴來。」 「別,別——別再費神去做這些事了。我會把火弄旺的。你能立即就去嗎——求你了,行不?」 約布賴特奔上樓,穿好先前沒完全穿好的衣服。他上樓後,門外又傳來了一陣叩門聲。這回再不會把它錯當成是尤斯塔西雅來了:因為剛才過來的腳步聲既沉重又遲緩。約布賴特心想,這很有可能是費厄韋帶著回信來了,於是再次下樓打開了大門。 「維伊船長?」他對一個渾身不斷淌水的人說。 「我的外孫女在這兒嗎?」船長問。 「沒有。」 「那她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可你該知道——你是她的丈夫啊。」 「只是名義上的而已,」克萊姆開始上了火氣,「我相信她打算今晚同懷爾德夫一起出走。我正打算去瞧個究竟呢。」 「唉,她離開了我的家;她大約在半個小時前走的。誰坐在那兒?」 「我堂妹托馬茜。」船長心事重重地向她行了個禮。「我只希望事情別弄到比出走更壞的地步。」他說。「更壞?一個當妻子的還能做出比這更壞的事?」 「嗯,我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在我開始去尋找她之前,我去找了查利,我的養馬夫。我在前幾天掉了手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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