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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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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自己過不去?」 「那當然。從你自己的利益來說,你不該做出那種會使我重新去追求托馬茜的事,畢竟她現在已經接受了你——或者說就是這麼回事兒吧。約布賴特太太說你準備娶她。是真的嗎?」 「天哪!我先前聽說過這事,但我不相信,她什麼時候這麼說的?」 懷爾德夫像剛才紅土販子那樣哼起小調來。 「如今我可不信有這事。」維恩大聲說。 「啦-啦-啦-啦,」懷爾德夫唱起來。 「哦,天啊——我們倆有多像哪!」維恩輕蔑地說道。「我得把這事弄明白去。我這就去找她。」 迪格雷猛一抬腳抽身而去,懷爾德夫的眼光越過他的身形,眼中流露出一種尖刻的嘲弄神情,就好像他只不過是一匹荒原小馬。等再也望不見紅土販子的身影以後,懷爾德夫自己也順坡面下去,投進了那黑濛濛的山谷之中。 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女人——他曾一直為這兩個女人所鍾愛——這事真是太具有諷刺意味了,讓人實在受不了。只有托馬茜能使他不失面子;只要他成了她的丈夫,他尋思道,便會讓尤斯塔西雅悔恨上好長一陣,讓她受不了。懷爾德夫忽視了這件事背後有一個新出現的男人,無怪他會認為尤斯塔西雅是在忸怩作態而已。如果要他相信這封信並不是出於暫時的賭氣而寫的,並推斷出她真的把他讓給了托馬茜,那只有讓他預先知道,由於另一個男人的影響,已使她移情別戀。她已滋生了一種貪婪的新感情,為了得手一位堂兄,她已隨意放棄了那位堂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作出了放棄,不過這一切有誰知道呢? 懷爾德夫一路走去,決意要趕快結婚,讓這位驕傲的姑娘也痛苦痛苦。 與此同時,迪格雷·維恩也回到了自己的大車那兒,他站在車裡,若有所思地凝神注視著爐火。一個新情況已出現在他面前。但是,不管約布賴特太太如何看重他,有可能讓他成為她侄女的未婚夫的一個候選人,然而這事要成功的一個必備的條件是,得讓托馬茜本人對他有好感,這也就意味著他得放棄眼前這種四處奔波的野外生活。他覺得這並沒什麼困難。 他等不到明天再去見托馬茜,跟她詳談自己的計劃了。他趕快漱洗打扮起來,從一隻箱子裡取出一套衣服,大約二十分鐘後他便站在了馬車燈籠前,除了他的臉以外,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個紅土販子了,臉上的這種紅色痕跡可不是一天之內便去除得了的。維恩關上車門,用一把掛鎖鎖住,便朝花落村走去。 他剛走到那道白圍欄前,將手搭在院門上,屋子的門打開了,隨即又關上。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形一晃便退了進去。與此同時,一個男人——看來他一直跟那女人站在門廊裡——從屋裡走了出來,一直面對面走到維恩跟前。那人竟又是懷爾德夫。 「天哪,你的動作可真夠快的,」迪格雷譏嘲地說道。 「你馬上會發現,你慢了一步,」懷爾德夫說道。「而且,」他壓低了聲音,「你最好還是現在就回去。我已跟她表白了,我得到了她。晚安,紅土販子!」說罷,懷爾德夫便走開了。 維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儘管他倒一直沒讓這顆心蹦得老高。他倚著圍欄,懷著猶豫不決的心情足足在那兒站了一刻鐘。然後他走過了園子的小徑,敲了門,求見約布賴特太太。 她沒有請他進屋,而是親自來到門口。他們兩人用低低的字斟句酌的腔調談了大約十分鐘或更長些時間。末了,約布賴特太太踅身進了屋,維恩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荒原。等他重新回到大車裡,他點亮了燈籠,表情漠然地立刻脫去了這一身最好的衣服,要不了幾分鐘,他又變成了跟以前一樣的那個確切無疑的、無法更改的紅土販子了。 【第八章 一顆柔弱的心顯得十分堅定】 那天晚上,儘管花落村的屋內溫暖舒適,卻顯得十分沉悶。克萊姆·約布賴特不在家。聖誕晚會過後他便去拜訪住在十英哩開外的一個朋友,要在他家裡逗留幾天。 維恩看見的那個在門廊口離開懷爾德夫,迅速退回屋裡去的人形就是托馬茜。一進屋,她扯掉了身上的一件斗篷,那原是她不經意地裹在身上的,她朝燈光走去,燈光下,約布賴特太太正坐在幹活計的桌前,這張桌子給拉到了長背靠椅那兒,這一來桌子的一部分便伸進了壁爐暖位。 「我不喜歡你天黑後一個人到外面去,托馬茜,」她姑媽頭也不抬,平靜地說道。 「我只不過就出了這道門。」 「是嗎?」托馬茜語調的變化讓約布賴特太太吃了一驚,抬頭看看她。托馬茜的臉色要比她碰到這檔子麻煩事以前顯得更為紅潤,兩眼也閃爍有神。 「是他敲的門。」她說。 「我想著也是他。」 「他希望立即舉行婚禮。」 「真的!怎麼——他著急了?」約布賴特太太用一種探尋的眼光看著她侄女。「懷爾德夫先生為什麼不進來?」 「他不想進來。他說,您對他看不上眼。他想在後天舉行婚禮,悄悄地,什麼人都別驚動;就在他那個教區的教堂裡——不在我們的教區。」 「噢!你怎麼說的?」 「我同意了,」托馬茜語氣堅決地答道。「現在我是個實際的女人了。我一點都不相信感情什麼的了。我不管怎麼樣都要嫁給他,既然……既然克萊姆寫了那封信。」 約布賴特太太的活計籮裡擺著一封信,托馬茜的話音剛落,她姑媽便打開了這封信,默默地看了起來,這已是她這一天中第二次看這封信了: 人們到處紛紛揚揚在傳說的托馬茜和懷爾德夫的那樁蠢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如果這事有那麼一點兒真實的話,我要說這可真是丟人現眼。這麼一個亂糟糟的傳言是怎麼出來的?據說要在國外才聽得到家事,我現在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當然,我到處都去否認這種傳言,可這事太讓人煩心,我真不懂這是怎麼發生的。這事真是太荒謬了,像托馬茜這樣一個姑娘竟會在結婚那天讓人給甩了,讓我們蒙受羞辱。她這是怎麼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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