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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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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的壁架上豎著三支高高的燈心草蠟燭,燭光下只見有七八個小夥子正大步走來走去,慷慨激昂地講話,互相亂哄哄地在盡力排練自己的角色。砍柴的漢弗萊和挖泥煤的薩姆正在一邊看著,還有蒂摩西·費厄韋正倚在牆上,給小夥子們提台詞兒,還不時在念臺詞當中插進幾句評論,或講上一些早先那幾年中,他和別的小夥子在扮演如今這些假面戲角色時的有趣事兒。 「嗯,你們再怎麼的,演到這份上也算是可以的了,」他說,「當年,這樣的演出可通不過。哈裡,你扮的穆斯林走路還得再神氣些,約翰叫喊時不需要把肚子挺出來。去掉這些,你們或許還將就。你們大夥把服裝都準備好了嗎?」 「得到星期一才成。」 「我想你們首次外出演出是在星期一晚上,對吧?」 「不錯,就在約布賴特太太家。」 「哦,是約布賴特太太家。她怎麼想到要看你們演出的?我倒以為一個中年婦女是討厭看假面戲的。」 「她已經準備了一個宴會,因為這是隔了這麼多年,她兒子克萊姆第一次回家過聖誕節。」 「那倒是真的,是真的——她家的宴會!我自己也要去的。天哪,我差一點忘了。」 尤斯塔西雅的臉色陰沉下來。約布賴特家要舉行一次宴會,自然,她是毫無交往沒份的。對所有這些本地的聚會來說,她全然是個陌生人,她也總是很少把他們視作自己的同類人。但是,如果她去了那兒,這該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她就能看見那個像夏日陽光一樣照透她全身的男人了。想增加這種影響力就是想望得到激奮;摒棄這種影響或許就能重新恢復心境的平靜;可當有這種影響力時想拋開它,卻真讓人心旌神搖把握不定。 小夥子和幾個成人準備結束排演離去了,尤斯塔西雅重新回到了火爐邊。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過並沒考慮好久。沒幾分鐘,先前進來請求讓他們使用柴房的小夥子查利又進來了,手裡拿著廚房的鑰匙。尤斯塔西雅聽到了他的動靜,便打開房門走到過道裡,說,「查利,到這兒來。」 小夥子大為驚奇。他就像許多感受到這姑娘的美豔容貌和形體魅力的小夥子一樣,漲紅著臉走進了前房。她指指爐邊的一個座位,自己走到了壁爐暖位的另一邊。從她的臉色上可以看出,不管她邀請這個小夥子進屋是出於什麼動機,一會兒便可知分曉了。 「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啊,查利——是土耳其騎士對不?」這個漂亮人兒問道,透過爐火的煙氣打量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小夥子。 「是的,小姐,是土耳其騎士,」他順從地答道。 「你的角色分量很重嗎?」 「大約有九段臺詞。」 「你能背給我聽聽嗎?說不定我倒會喜歡聽聽。」 小夥子對著熊熊燃燒的泥煤笑了一下,開始念起來: 我來啦,一個土耳其騎士, 我在土耳其學會了打仗, …… 他不停地將各場景中的臺詞念下去,直到戲結束,他被聖喬治親手擊倒。 尤斯塔西雅先前間或也聽到過這部分戲文。等小夥子背完,她就一字不差地開始念起來,她一路念下去,不需提示也沒有偏差地一直念到結束。雖然念的是同一段戲文,但結果卻是截然不同。詞兒一樣,但更增加了柔和的色彩,出現了師從佩魯吉諾 〔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的拉斐爾的現象,在忠實地再現了原來同一繪畫題材後,卻使原作的藝術顯得大為遜色。 查利驚訝得兩眼圓瞪。「啊喲,你真是個聰明的小姐!」他贊慕地說。「我花了三星期時間才學會背這段戲文。」 「我先前聽到過,」她平靜地答道,「哎,你肯做點讓我高興的事嗎,查利?」 「我肯做許多許多,小姐。」 「你能讓我演一晚你的角色嗎?」 「噢,小姐!可你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哪——你扮不了。」 「我能弄到小夥子穿的衣服——至少,除了演假面戲的服裝以外,男孩穿的所有服裝我都有。你說要多少錢吧,只要你把你的服裝給我,讓我在星期一晚上替你演一兩個小時,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要講出我是誰,是幹什麼的就行。當然,那天晚上你得找個藉口不參加演出,就說有人——維伊小姐的一個堂兄吧——會扮演你的角色。其他演假面戲的演員從來都沒跟我講過話,所以這事絕對不會露餡的;即使露了餡,我也不在乎的。好了,我為此該給你多少?半克朗行不?」 年輕人搖搖頭。 「五先令?」 他又搖搖頭。「這事用錢不成。」他說道,用掌心摩了一下柴火薪架的鐵端。 「那要什麼呢,查利?」尤斯塔西雅失望地問道。 「小姐,你知道上回在五朔節時你沒答應我的事情。」小夥子嘟噥道,頭也不敢抬起,手依然撫弄著薪架端頭。 「沒錯,」尤斯塔西雅說道,顯得更為倨傲了一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想在圍成圓圈跳舞時拉著我的手,是不?」 「只要拉半小時,我就同意這事,小姐。」 尤斯塔西雅定定地凝視著這個年輕人。他要比她小三歲,然而絲毫沒因他的年齡而顯出什麼膽怯來。「拉半小時的手?」儘管她想像得出,還這麼問了一聲。 「用我的手握住你的手。」 她不響了。「拉一刻鐘。」她說。 「好吧,尤斯塔西雅小姐——如果我還能吻吻那手的話,我就同意。就一刻鐘。我發誓一定盡最大力讓你演我的角色,絕不讓任何人知道。小姐,你不覺得或許有人會聽出你的聲音嗎?」 「這倒也有可能。不過我會在口中含一顆小卵石,使別人不太有可能聽出我的聲音。很好,只要你將你的衣服、劍和其他東西帶來,我馬上就讓你握我的手。現在我不需要你了。」 查利走了,尤斯塔西雅覺得生活中的樂趣越來越多。有件事可去做,有個人可去看,而且是用一種頗有吸引力的冒險方式去看他。「啊,」她自語道,「缺少一種生活的目標——我的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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