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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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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抱歉得很,您是蒔岡太太嗎?」 第二天早晨,姐妹三個一走下東京站的月臺,一個穿西裝的矮個子姑娘急急忙忙走上前來,像要摟住幸子似的招呼說:「我是光代……」 「喔,井谷老闆娘的……」 「好久不見您啦。家母本該來接您的,實在因為事忙抽不開身,所以叫我代替她來接的。」光代看到三個人手裡的東西,說聲「叫個搬運伕來吧」,馬上啪嗒啪嗒地跑去找來一個搬運伕。 「啊,這兩位就是雪子小姐和細姑娘吧,我是光代。真的多年不見面了。家母承蒙你們經常照顧,這次三位又特地一齊趕了來,實在不敢當。昨天晚上家母提起這事,可高興哩……」 大件行李交給搬運伕後,還剩下包袱、化妝皮包等幾件零星東西,光代就說:「這些東西我來拿吧。不,不,還是讓我拿,讓我拿。」她邊說邊從三人手中硬把那些東西搶了過去,敏捷地穿過擁擠的人群,搶在頭裡走出去了。 這個姑娘還是在神戶縣立第一高級女子中學讀書的時候幸子們見過她一兩次,所以並不怎樣熟悉。和以前比較起來,現在已經出落得一表人材了,要不是她自報姓名,都認不出是她了。她母親井谷雖然瘦削,可是身材較高。這個姑娘以前就矮小,現在也一點沒長高。以前是黑黑的圓臉,胖篤篤的身材,現在皮膚雖說變得白淨了,臉和身子反而縮小了,手長得像十三四歲孩子的手,她的身材比三姐妹中最矮的妙子還矮五六分。和服外面罩著大衣的妙子,矮雖矮卻很豐滿。光代卻像她母親說的那樣愛賣弄小聰明而且瘦弱。說起話來和井穀異常相像,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那副腔調,猶如一個早熟的孩子。年齡比雪子小十多歲的光代,口口聲聲「雪子小姐、雪子小姐」地稱呼雪子,弄得雪子既不好意思,又不愉快。 「光代小姐也一定很忙,讓你來接我們,真是不敢當。」 「哪裡,請別客氣。不過,說實在話,這個月正遇上二千六百年祭,要舉辦各種慶祝活動,我們雜誌社也很忙。正在這時,母親還讓我給她幹些雜差……」 「前些日子已經舉行過閱艦式了吧。」 「閱艦式的第二天,大政翼贊會①舉行成立典禮,接著靖國神社的大祭也開始了,二十一日還舉行閱兵式,這個月東京可熱鬧哩。旅館什麼的都超額住滿了人。……啊,對了對了,由於這樣的原因,向旅館訂房間的客人紛至遝來。你們住的房間雖早已預訂了,可是不怎麼好。」 ①日本第二次近衛內閣創設的推進新體制運動的中樞機關。 「行,行,什麼樣的房間都行。」 「房間狹小倒也罷了,裡面只有兩張單人床,那就沒法對付,經過交涉,好不容易把一張單人床換成了雙人床。」 一路上光代在汽車裡說著這類話,還解釋說由於這種情況,原來準備買的今天的歌舞伎戲票就沒有買到。不僅如此,連十天以後的戲票用普通方法都很難到手,靠雜誌社的關係總算弄到了後天的票。到那時媽媽和我也陪同前去,大概還邀請了前天媽媽提到的禦牧先生,不過六個座位怕不在一起。 「這樣一個狹小的房間!……而且這邊沒有太陽光,真不合適。請委屈一下吧……」 光代把她們三人送進屋子,放下手中的東西,立即離去,當她走到房門口時又說:「家母現在出去了,不久就回來,她說一回旅館就來拜訪。……我這就去雜誌社,隨後再來看各位。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在銀座代買嗎?要是有的話,請隨時打電話給我好了……」說著就用她那指甲塗了蔻丹的小手從提包裡取出一張名片,「這裡是我的電話號碼。」 幸子一直擔心著頭髮還沒有燙,想趁今天燙好它。可是昨晚坐了一夜火車,她和雪子都累了,覺得還是休息一下好。而且井穀不久就要來,這時也不能倒頭大睡,只能解下腰帶稍稍休息一下。她自己倒無所謂,所擔心的是雪子。雪子臉上那塊褐色斑也許因為不斷打針而見效了,雖則沒有完全消失,近來卻比以前淡得多了。不過雪子的經期快要到來,再加火車上一夜的勞頓,因此她臉色有點灰暗。幸子看到她這副模樣,聯想起這種時候褐色斑總特別顯眼,所以覺得這種時候決不能讓她過於勞累。 「怎麼樣,雪子妹妹?我們明天去燙頭髮吧,今天太累啦。」 「今天去燙也沒關係。」 「歡送會是下午五點開始,所以明天不是沒有時間。今天就歇息吧。還是去銀座走走吧,還得買許多東西呢……」 「讓我躺一下吧。」妙子一走進這間屋子,毫不客氣地佔據了一張最舒適的沙發,精疲力竭地橫靠在上面。當姐姐們講話的時候,她又脫下外褂,解開腰帶,換上浴衣,趕快倒臥在雙人床上。如果在以前遇到這種場合,即使稍稍有些疲倦,也決不表露到臉上來,她會拋下兩個姐姐興致勃勃地出去玩兒。可是近來她漸漸失去了以前那個活潑勁兒,動不動就隨地伸出兩條腿、或者枕著手臂臥倒,或者唉聲歎氣、生來那種惡劣的舉止變得更加惡劣。說不定那是健康還沒有真正恢復吧,不過身體反而更加肥胖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仿佛很吃力的樣子。 「雪子妹妹也稍稍躺一下吧。」幸子說。 「嗯。」雪子一邊答應,一邊走近妙子先前佔據的那張沙發。沙發上還搭著妙子拋在那裡的外褂,雪子輕輕把它拿開,腰帶都不解,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這個屋子裡只有兩張床,到晚上只能由她和妙子睡在雙人床上。說是說雙人床,卻比正式的雙人床狹小,她暫時不想爬上床去擠妙子,另一方面她考慮到應該讓幸子在單人床上休息。可是她一坐下去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幸子大概看出了雪子的心意,於是就爬上空著的單人床。可是只有獨自坐在沙發上的雪子睡著了,幸子和妙子都睡不著。 「細姑娘,我們趁現在洗個澡吧。」 幸子和妙子輪流洗了澡,又把睡著的雪子也叫醒,讓她洗了澡,然後同去餐廳進午餐。可是期待著的井穀始終不來,因此,姐妹三個下午就去銀座購買懸而未決而且非買不可的送行禮物。她們在銀座街頭的商品陳列窗前東瞧瞧西看看、左思右想的結果,覺得送東西給出國朋友,時髦貨不中用,反倒要送外國人所喜歡的日本土特產。無意間在服部商店的地下室裡看到一隻螺鈿匣子,決定買下作為幸子送的禮物。在禦木本商店又看到一隻鑲嵌珍珠的玳瑁別針,買下作為雪子和妙子合送的禮物。三個人就這樣已經累得夠嗆,在高龍巴茶室休息了一下,還想買點東西,妙子先站起身說:「還是回去吧,回去吧。」所以四點半鐘就回到了帝國飯店。走進屋子一看,桌上擺了一瓶蘭花,旁邊還有井谷的一張名片,上面寫著:「歸後請即通知,等著你們來一同喝茶。」 「又是喝茶,剛才不是喝過了嗎!」妙子又佔據了那張沙發,仿佛抬都抬不動她似的。另外的兩個也很想休息一會兒,躺在床頭松鬆勁。還不到十分鐘,電話鈴響了。 「是井谷老闆娘打來的。」幸子拿起聽筒,果然是井穀打電話來催她們去喝茶。 「今天上午出去了,非常對不起。我剛剛回來,已經吩咐準備下茶點,請諸位到休息室來吧。」 「好的,好的,我們正想給您打電話哩。……好的,好的,我們馬上就來。」 「我就免了吧,二姐和雪姐應邀前去好了。」妙子說。 「那就對不起井谷老闆娘了,細姑娘也去吧。我們也很累呀。」幸子硬拉著懶得動彈的妙子,三人一同來到休息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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