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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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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早就聽說妙子利用做布娃娃的餘暇時間在學做西服,可是奧畑剛才講的那番話還是第一次聽到。 「是呀,細姑娘的行動我本來無權干涉,不過細姑娘憑她個人的才能幹出那樣一番事業,社會上也確認細姑娘的獨創的藝術風格,現在歇手不幹,不知道究竟怎樣。要是單純歇手不幹,那好理解,改行做西服,就不好理解了。她舉出的一個理由是布娃娃做得無論怎樣好,畢竟是一時的流行,不久就會過時,無人問津了。西服是人人要穿的日用必須品,永遠不會過時。儘管這樣說,為什麼名門閨秀一定要學做西裝賺錢呢?不久就要結婚的人,也用不著尋求什麼獨立營生的方法了吧。儘管我沒志氣,不見得會讓細姑娘在金錢上不自由。勞動婦女那類工作,還是不幹為妙。本來細姑娘這個人手巧,不願閑著什麼也不幹,她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目的不在賺錢,出於一種愛好幹點什麼藝術方面的工作,既高尚,名聲又好。做布娃娃是大家閨秀或太太們的余技,說給誰聽也不丟臉,所以我希望她放棄做西服。這也許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說不定長房和您也都是這樣想的。我對細姑娘說:『我預先作出保證,不信你去商量一下試試。』」 奧畑平常說話特別慢,以顯示他紈袴少爺的身份氣派,聽起來叫人很不愉快,今天也許是興奮了,說話的語調比往常快得多了。 「謝謝您好意提醒我們。不過這件事得好好問一下細姑娘……」 「是呀,務必請您問一下。我提出這種要求也許有點過分,要是細姑娘真想那樣幹,能不請姐姐勸她放棄成見?還有出國的事情,我並不反對她去法國。要是學點更有意義的東西,去一次也不妨。說句失禮的話,出國費用由我供給好了。而且我自己也想一道去。不過為了學做西服出國,無論怎樣我心裡不服,何況也未必能獲得姐姐的許可,所以務望姐姐加以勸阻。細姑娘要是想出國,結婚以後去也不遲,對於我來說那就更合適……」 實際上這件事如果幸子不當面問個明白,許多地方都不懂妙子講那些話的用意何在。再說這個青年說起話來竟公然以妙子未來的丈夫自居,聽著不僅有些反感,而且覺得有些可笑。奧畑一心以為他拿這件事情來請幸子幫忙,很可能會博得幸子的同情,開誠佈公地和他商量,弄得好也許還會給他介紹貞之助,所以特地選了現在這樣一個時機。「求助的事情」說完以後,他不肯乾脆告辭,還在變換方法試探幸子的心意。幸子這方面呢,儘量避免接觸核心問題,一味敷衍應酬說多謝他對妙子的關懷,竭力用對待客人的口氣對答。她聽到外邊皮鞋的聲音,似乎是丈夫回家了,急忙跑出去打開門,說聲「喏,啟哥兒來了」。 「他來幹什麼?」貞之助站在泥地上,聽完幸子悄悄在他耳邊簡短的說明,說:「那又何必和我見面呢?」 「我也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你隨便應付幾句讓他回去算了。」 可是奧畑又磨蹭了半小時,看到貞之助終於不出來,才恭恭敬敬地客氣一番,起身告辭。 「沒有好好款待,很失禮……」幸子送他出去時只說了這樣一句,故意沒有解釋丈夫為什麼不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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