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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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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覺得棉貫太咄咄逼人,十分厭惡,就說:「我和妻子離不離婚,用不著別人多管閒事。」 「看來您是欠著園子娘家的情吧。是不是覺得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把園子趕走對不住她娘家人吧。」 他大概是從光子那兒聽說的,對我們家內部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棉貫還說:「您也是個體面的紳士,不會忍受這種不道德的事吧。」 丈夫實在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幹什麼,沒完沒了地胡說人道些什麼!用不著你來提醒,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只是不能保證和你的利益完全一致而已,請你諒解。」 「既然如此,我也很抱歉,不能把這個誓約書交給你了。」說著將那張紙輕輕地裝進信封,塞進內衣口袋裡。 丈夫雖然想拿到那個協議,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便硬著頭皮說:「好的,我也不想勉強你,請自便,只有一點我提醒你一下,既然你拒絕由我將它出示給我妻子,那麼妻子否認這件事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比起初次見面的你來,我當然更相信妻子了。」 棉貫聽了,嘟噥了一句:「都是因為丈夫太放縱妻子才會惹出麻煩的。」然後不客氣地對丈夫說道:「園子那裡也有一份,您好好找一找准能找到,即使找不到,看看您夫人的胳膊,也能找到證據。」最後 故作鎮定地說聲:「打擾了。」就起身走了出去。丈夫送他到走廊後,心裡想著這個人真是厚顏無恥的人,剛回到屋裡,舒了口氣,又響起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又是棉貫。這回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笑容滿面地說:「哎呀,剛才真是失 禮了。請允許我再佔用您一點時間。」 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這變化也太快了。丈夫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心又提了上來,默默地瞧著棉貫。棉貫徑直走到桌旁,鞠了一躬,沒等丈夫請,就自己坐在了剛才坐過的椅子上了。 「剛才都是我不好。由於我正面臨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留的關鍵時刻,就光顧自己,忽略了您的感情。我剛才所說的完全沒有惡意,請您千萬不要介意。」 「你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是的。一出門我後悔了,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回來給您道歉。」 「你太客氣了。」 他沒有走的意思,滿臉堆笑地說:「其實我這次來求您,向您道歉都是因為實在太苦惱了,束手無策的緣故。請您千萬原諒我的焦躁,理解我的絕望和欲哭無淚的心請,只要您能理解我,我就可以把那份協議交給您。」 「你要我怎麼理解你呢?」 「說心裡話,我非常害怕您和園子離婚。你們一離婚,園子會更加無所顧忌地干擾我們了,我和光子就沒指望結婚了。我知道您不會輕易那麼做,但還是很擔心園子和光子一起私奔。請允許我多一句嘴,如果您不嚴加管束,您夫人肯定會于近日和光子一起私奔的。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使您心裡想原諒園子,可是在世人面前您很可能做不到。想到這些我覺得危險迫在眉睫,夜裡睡覺都膽戰心驚的。」 然後他深深低下頭說:「請您務必幫幫忙。您也許認為我是個只顧自己合適的自私的傢伙,請您千萬理解我的苦衷,保證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讓園子逃離家門,或者萬一沒看住而逃走的話,能夠負責退回來。只要您同意這個請求,我就可以把它交給您。」 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知道您非常愛園子,決不會和她離婚的,我只是想聽您親口說出這句話。您如果同情我的話,就請把您的打算告訴我好嗎?」 ——丈夫聽他說話的時候,心裡想,本來可以坦誠相告的事,這個人卻故意繞彎子,說些不中聽的話,態度一會兒一變,真是個可惡的男人,女人怎麼可能喜歡他呢,怪不得光子會厭惡他,天生的不招人喜歡的性格。這麼一想,丈夫反而有些同情他了,說道: 「那麼你能發誓將來不把這個協議公之於眾嗎?而且讓我來保管它嗎?你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我也接受你的條件。」 「這個協議上寫著,不得到雙方同意不得給別人看,園子已經先背叛了協議。我如果有心為難您的話,我什麼都幹得出來。可是我不是那種卑鄙小人,否則不會特意把協議拿來給您了。其實如果一方沒有誠意的話,這份誓約就如同廢紙。如果您覺得有用您儘管拿去。我只求您接受我剛才提的兩條就心滿意足了。」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丈夫一邊想著說道:「那我就收下了。」丈夫正要接過誓約書,棉貫說:「請等一下,實在不好意思,為了減少日後的麻煩,請您寫張收據好嗎?」 丈夫同意了,寫了「收到誓約書一份。」交給他後,他又說:「請再補充幾條。」 「補充什麼?」 「本人保證在保管誓約書期間遵守下列條件。 一、本人負責監督妻子不停為妻之道; 二、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和妻子離婚; 三、當誓約書所有者需要時,本人有義務出示或交還誓約書; 四、若丟失誓約書的話,只要不能作出其它使所有者滿意的保證,就不得解除第一條及第二條規定的義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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