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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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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6月3日的事情。中午光子來過我家,傍晚5點左右回去了。我和丈夫吃完晚飯,大約9點時,女傭叫我接大阪來的電話。 「大阪什麼人找我?」 「對方沒有說,只說有緊急的事。」 「喂,喂,哪位?」 「姐姐,是我。」 除了光子沒有別人這麼稱呼我,可是,電話裡聲音不清楚,我怕是誰的惡作劇,就問道: 「你是誰?貴姓?」 「是我呀,姐姐。我是光子。」確實是光子的聲音。「……我在大阪南邊的一個溫泉旅館裡,遇到了麻煩……衣服被人偷了。」 「什麼?……你在那兒幹什麼呢?」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回頭我再跟姐姐解釋吧……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助,請你把那件同樣花色的和服馬上送到這裡來好嗎?」 「現在嗎?」 「是啊。 「你和誰在一起?」 「是個姐姐不認識的人。我沒有那件衣服的話,今天晚上就回不了家。求求你,無論如何幫幫我,把和服送過來。」光子帶著哭腔說道。 我心裡突突直跳,膝蓋抖個不停。我又問明瞭要去的地址。 「……還有,真不好意思,請把你丈夫的衣服也拿一套來,什麼都行……,還有一個人沒有衣服。另外,最好再借給我二十元錢。」 「這都好辦,你安心等我吧。」 我放下電話,叫了輛車,對丈夫說了句:「我馬上去一趟大阪,光子有急事找我。」就上二樓,找出了那套和服,還有丈夫的便裝,包在包袱裡,讓女傭拿著出了門。 「這麼晚了拿那麼多東西幹什麼去?」 丈夫這才發覺不對頭,大概是見我神色慌張,竟沒有梳洗打扮就出去的緣故。 「我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她要這套和服有急用……」 來到梅田車站,阿梅正在人口東張西望,我從出租車裡朝她招了招手。 「咦,是夫人哪。」她見到我很吃驚。 「你在等光子吧。現在發生了一件事,光子讓我馬上去接她,你上車,咱們一起去吧。」 「真的?」她有些猶豫,我把她拉上車,簡要地說了一下光子來電話的事,然後問道: 「和光子在一起的男人是誰,阿梅一定知道吧?」 阿梅沒回答,好像很為難。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我會謝謝你的。」說著我拿出了十元錢。 「不,不,我不能要。」 「現在沒工夫推讓了。」我把錢塞進她的腰帶裡,「他們是什麼時候好起來的?」 「有一段時間了……大概是四月份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個男人是誰?」 「我不知道。小姐常給我零花錢,讓我來梅田等他們。我也不知道小姐去哪兒了。我以為是和夫人一起去玩呢。每次回家晚了,小姐都說是和柿內夫人在一起……」 「他們見過多少次了?」 「這可說不清。小姐有時說是去學茶道,有時說是去找柿內夫人,我就跟著她出來,結果又說我有點事要辦,一個人不知上哪兒去了,而且特別興奮的樣子。」 「真是這樣嗎?」 「我為什麼要說謊呀?——夫人難道一點兒沒意識到嗎?從沒有懷疑過嗎?」 「我可真傻,被人這麼當成工具一樣利用,卻還蒙在鼓裡,這叫什麼事啊……」 「是啊,我家小姐真是個可怕的人哪……我每次見到您都覺得很對不住您,非常非常地同情您……」 阿梅十分同情地說道。我明知跟這個女傭說什麼也是沒用,可是滿肚子的怨恨無處發洩,就一股腦地跟她訴說起來。 「阿梅,你早就覺察到了吧。我可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前幾天還和丈夫吵架維護她,我竟然愚蠢到這個地步,她一定認為我是個缺心眼的人。這也就算了,像今天晚上這樣打來電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准是實在沒辦法了。」 「即使是這樣,和喜歡的男人去旅館,還好意思來找我,你說是不是?」 「說的也是,可是衣服被人偷了光著身子回不了家呀……」 「要是我的話就光著回家。與其打那個沒有廉恥的電話,還不如光著回家。」 「這種時候偏偏遇上小偷,真夠倒黴的。」 「這是報應。」 「是啊,是啊,是報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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