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穀崎潤一郎 > 少將滋幹之母 | 上頁 下頁
十六


  只有二子右大臣顯忠於康保二年四月二十四日,以六十八歲的高夀而斃,這是少有的例外。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一向敬畏營公之靈,每晚在院內遙拜天神。而且持家嚴謹,清正廉潔。在位六年間,無論在家還是在外,從不前呼後擁,也不帶隨從;吃飯時不用奢侈的器皿,只使用陶碗;也不用桌幾,將託盤置於榻榻米上用餐;洗臉、洗手不用臉盆,而是讓人在牆根搭個小棚,放一桶水,裡面放個長把舀子,每天早上,僕人只需將水桶裡倒滿水,要洗手時,他自己舀水來洗,從不使喚下人。由於他的品行端正,一直仕途順達,官至右大臣,後來又被封為正二品。他的後人中,像三中寺的心譽、興福寺的扶公等入了佛門者皆平安無事,升至大僧都或權僧正的高位。出家者中,還有敏忠納言之子右衛門佐佐理,以及佐佐理之子若倉的菩提房文慶等,他們皆因皈依佛門而避禍避害。總之,昭公只有長子時平的後裔衰敗下去,其四子忠平不僅官至從一品攝政關白太政大臣,而且一門皆出人頭地,執掌重權。據說這是因為營公被發配時,當時的右大臣忠平暗地裡同情營公,不與兄長勾結,時常給發配的地方傳送消息,而結下友情的緣故。

  時平之三子敦忠是三十六歌仙之一,人稱本院中納言,或琵琶中納言,或土禦門中納言等等。他以百人一首中的「與君相識後,心中添憂煩,莫若不識君,心靜一如前。」為人所知。正如《今昔物語》所記載的那樣「此權中納言乃本院大臣之妻在原夫人所生,年四十,俊美風雅,品行端正,深為世人喜愛」。他與時平不同,是個溫和善良的人物,而且繼承了曾祖父的血統,還是位多愁善感,熱情洋溢的詩人。但是據《百人一首一夕談》裡的記述,夫人在原氏從國經官邸被時平帶走時,已懷上了敦忠,可見敦忠的確是國經的骨血,然而夫人是到了本院之後生產的,所以是作為時平之子撫育的。果真如此的話,敦忠便是少將滋幹的胞弟了。不過,筆者尚未找到《一夕談》記載的出處,或許是當時世間的傳聞也未可知。

  這敦忠於天慶六年早逝後,一度博雅三位①成了管弦樂班不可或缺的人物了,只要三位有事不能來,當日的演出便中止。老臣們聽說後,無不歎息「敦忠在世時,三位從未受到器重過」。由此一事可誰知,敦忠之死為世人所惋惜,他不僅和歌優秀,還頗通管弦之道。

  (注①:源博雅,他的母親是藤原時平的女兒。他在日本朝廷的職位最高達到「非參議從三位皇后宮權大夫」因此被稱為博雅三位。)

  參議藤原玄上之女,資為皇太子保明之禦息所,還是左近少將時的教忠曾當過傳送二人情書的信使。因此緣分,親王去世後,禦息所便與敦忠結合了。敦忠對這位禦息所十分愛戀,曾對她說:「我家一族皆短命,我也活不長。我死之後,你會嫁給那位文範吧。」

  文範是民部卿播磨郡守,曾當過敦忠家的總管。禦息所說:「怎麼可能呢?」

  「肯定會的。我會從空中看著你們的。」

  後來的發展果然如敦忠所預料的那樣。

  時平的子孫們苦惱於天神作祟,惶惶不可終日,從保忠之死可見一斑。敦忠也自知難享天年,早已認命了。

  除上面所述的禦息所外,敦忠還有幾位相好的女子。《續敦忠歌集》大部分是戀歌,其中與齋宮雅子內親王贈答歌居多。可以想像他與雅子內親王交往的時間很長。在《後撰集》卷十三戀歌五裡,記載了齋宮嫁到伊勢去時,敦忠的和歌以及下面的內容。

  西四條前,齋官還是少女時,就曾盼望在齋宮出嫁的決日之晨,將自己的願望插在神枝上。

  伊勢海浪湧千尋,我情深深不見底

  還有,他對被他稱為「梳妝匣殿下」的小野宮右大臣實賴之女心儀已久,終未能如願,在某年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寫了一首歌送給她。

  思念一年復一年,今年依然空耗過

  卻被其父右大臣發現,愈加無由相會,於是又寫了一首:

  何時能將滿腔情,不用信箋面君訴

  他和季繩少將之女右近也有交往。此女在宮中任職時,二人多有唱和,後來該女回鄉後,便不再收到敦忠的贈歌,女子寫歌給他。

  信誓旦旦難忘懷,如今誓言又安在

  敦忠還是未寫一字,只送了只雉雞給她,女子又寫來一首:

  栗駒山上雉雞美,怎比相思負心人

  此外還有長子助信之母,即參議源之女,《敦忠集》中稱之為「長夫人」或「佐理母」的女人。不知她是否屬￿上述那些女人。佐理是他的次子,不是與行成和道風齊名的書法家佐理,據《敦忠集》所載,佐理之母生下他後死去,所以他被寄養在二夫人處,乳名「東兒」,「東兒」二歲時,敦忠去看望他時,不覺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吟了下面這首歌。

  衷情未訴伊人去,留下東兒尤可憐

  這位佐理後來出家之事前面已敘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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