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穀崎潤一郎 > 瘋癲老人日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13日。

  上午10點去位於南禪寺下河原叮的城山家。颯子和佐佐木陪我前去。我這是第二次去城三家。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去的記不得了。今天是星期日,在百貨公司工作的菊太郎不在,京二郎在家。颯子不想陪我去看墓地,想去四條大街的高島屋買東西,下午想去高雄那邊看紅葉,她覺得一個人去無聊,就問誰給她當導遊。京二郎覺得當導遊要比去墓地有意思,願意陪她去,於是颯子和京二郎先走了。我、五子、佐佐木三人吃了午飯,決定去鹿穀的法然院、黑穀的真如堂、一乘寺的曼殊堂一帶遊覽。夜晚和颯子、菊太郎他們共進晚餐。

  我的祖先是江洲商人,四五代前開始在江戶居住,我當然算是純粹的老江戶了,可是我不大喜歡現在的東京,而京都卻能使我想起從前的東京。我認為東京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庸俗、雜亂的都市,都是那幫鄉巴老,土裡土氣的,不瞭解東京從前的風貌的所謂政治家們幹的。他們把日本橋、築地橋和柳橋下面流淌的清澈的河水變成了臭水溝的。就是這些不知道隅田川裡曾有過白魚遊動的時代的傢伙們幹的。我不願意把自己埋在這樣令人不快的,與自己毫無緣分的土地裡。可能的話,甚至想把父母和祖父母的墓地也遷到別處去。既便是老江戶,也不清楚五六代以前的事了,況且我家祖先就是從京都出來的。再說,如果埋在京都,住在東京的親人可以經常來京都遊玩,「啊,這裡有爺爺的墓」會給我上一柱香。比起埋在與老江戶無緣的多摩墓地要強多了。

  「這麼說來法然院是最合適的地方百,其他幾個寺院都不適於散步。」五子一邊走下曼殊院的臺階,一邊說。

  「我也這麼想。」

  「浩然院在市中心,交通方便。櫻花盛開的時候尤其熱鬧,然而一進寺院內便異常肅穆,使人心情寧靜。」

  「我不喜歡法華宗,想改為淨土宗,不知能否得到寺裡的墓地。」

  「我經常去法然院散步,和寺裡的和尚很熟。前幾天問過他們,他們說完全可以,不光淨土宗,日蓮宗也行。」

  找墓地就算告一段落。我們經天龍寺來到吉兆,時間還早,颯子他們和菊太郎都還沒到。我們臨時開了個房間休息。過了不久,菊太郎來了,6點半颯子他們也來了,颯子說他們回了趟飯店。

  「您等了半天了?」

  「是啊。你們回飯店幹什麼?」

  「換了件衣服,怕晚上冷。爺爺也小心別感冒。」

  我猜她是想早點穿上新買的服裝吧。她穿了件白襯衣,外套繡著銀絲線圖案的毛衣,戒指也換了,居然戴上了那顆惹眼的貓眼。

  「墓地選定了嗎?」

  「大致定在法然院了。寺院方面也同意了。」

  「太好了。什麼時候能回東京呀?」

  「哪兒那麼快呀,還要請寺裡的石匠來商量墓碑的樣式呢。」

  「爺爺不是專門研究過川勝先生的石造美術的書嗎。您還說過五輪塔最好呢。」

  「我的看法有些改變,不用五輪塔也行。」

  「總之,趕快決定下來,早點回東京吧。」

  「幹麼這麼急著回去呀,看拳擊?」

  「差不多吧。」

  五子、菊太郎、京二郎、佐佐木四個人的眼睛不約而同聚集到了颯子的左手無名指上。颯子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坐在坐墊上。

  「舅媽,這是貓眼石吧?」菊太郎打破冷場問道。

  「是啊。」

  「這個石頭值幾百萬嗎?」

  「管它叫石頭多不好聽啊,可是價值幾百萬哪。」

  「能讓爺爺拿出幾百萬來,舅媽真有辦法呀。」

  「別舅媽舅媽的,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叫我颯子就行了。」

  醫生不讓我喝酒,五子不能喝,佐佐木不敢多喝,只有颯子和菊太郎兄弟喝得很起勁,快9點才吃完飯。颯子送五子他們回南禪寺後自己回飯店了。我和佐佐木因時間太晚就住在吉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