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穀崎潤一郎 > 瘋癲老人日記 | 上頁 下頁


  18日。

  繼續寫昨天的日記。

  我們按預定時間6點到達濱作。淨吉已經先到了。老伴、我、颯子、淨吉依次就座。淨吉夫婦要了啤酒,我們要了粗茶。涼菜我們要的是瀑川豆腐,淨吉要毛豆,觀子要海蘊。我還點了個涼拌鯨魚絲。生魚片是兩份加級魚,兩份梅肉鰻魚。加級魚是老伴和淨吉的,梅肉是我和颯子的。只有我要了烤加級魚,其他人要了烤香魚。飲料四人都是清蒸鮮菇,外加一份醬燒茄子。

  「我還想要點什麼。」

  「開玩笑吧,這麼多還不夠嗎?」

  「不是不夠,……一到這兒來就想吃關西菜。」

  「爺爺,我剩的你吃嗎?」

  颯子的鰻魚幾乎沒有動。她是想剩下給我吃,只吃了一二片。說心裡話,我也估計到她會剩下——也許這正是此行的目的——才來這裡的。

  「我已經吃飽了,梅肉盤子都撤了。」

  「梅肉我也剩了。」颯子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梅肉盤推了過來。

  「再給你要份梅肉吧。」

  「不必了,足夠了。」

  雖說颯子只吃了兩片梅肉,盤子裡卻一片狼籍,真不像女人吃過的,我猜她也是故意的。

  「我還給你留了香魚腸子呢。」

  老伴說。老伴吃烤魚的技術很高,是她最得意的。她把魚頭、魚骨、魚尾堆到盤子一邊,魚肉吃得一乾二淨。腸子留給我已成了慣例。

  「我這兒也有。」颯子說。

  颯子吃剩的香魚也是亂七八糟的,比梅肉還不像樣。我自然不去多想這又是什麼用意。

  吃飯時,淨吉說他這二三天可能去劄幌出差,大約去一個星期。他問颯子想不想和他一起去。颯子說,雖然一直想去遊覽一下北海道的夏天,這次就算了。因為已和春久約好,要去看拳擊比賽。淨吉只說了句:「是嗎?」沒再勉強。7點半左右回家。

  18日早晨經助去上學,淨吉去公司上班後,我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就去亭子裡休息。離亭子只有三十米距離,但近來腿腳漸漸不靈便起來,今天比昨天還邁不動步子。也許是進人梅雨季節後濕氣增多所致,可是,去年的梅雨時沒有這樣。雖然不像手那麼痛,那麼冰涼,但兩腿感覺沉沉的,直抽筋。沉重感有時達到膝蓋,甚至波及腳背和腳心,時好時壞的。醫生的看法也前後不一致。開始說是以前的輕度腦溢血後遺症,導致腦中樞的病變,而影響到腿部神經。照了X光後,又說是脊椎和腰椎變形了。要想矯正的話需要躺在傾斜的床上,還要把頭部向上牽引。後來又說暫時還不需要這麼做。我實在難以忍受那種姿勢,就這麼對付著。醫生嚇唬我說,即使行走不便,每天也要走一走。不走動走動的話,就會真的走不動了。我拄著竹手杖,也總是要摔倒,所以一般由颯子或護士攙扶著散步。今天是颯子。

  「颯子,給你。」

  在亭子裡休息時,我從袖子裡拿出一疊錢放到颯子手裡。

  「這是什麼?」

  「這是二萬五千元,去買昨天那個包吧。」

  「真不好意思。」

  颯子迅速將錢塞進了衣服裡面。

  「不過,看見你用那個包,老伴會不會猜到是我給你買的呀?」

  「婆婆當時沒注意,她往前走了。」

  我覺得她又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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