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穀崎潤一郎 > 瘋癲老人日記 | 上頁 下頁


  17日。

  接著寫昨天的事。進入了梅雨季節,陰雨連綿,昨天很悶熱。劇場裡有空調,可我決不使用這東西。就因為它,我左手的神經痛更厲害了,皮膚的麻痹更嚴重了。以前是從手腕到指尖發麻,現在手腕以上,直到肘部都痛起來,有時還越過肘部,波及肩膀周圍了。

  「你看看,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這麼勉強自己,非去看戲不可呀。」老伴說道。「而且還是二流演員的戲。」

  「別這麼說。我只要一看到揚卷的臉,就忘記痛了。」

  我遭到老伴的奚落,更加固執了,手臂也越來越感覺冰冷。我在外套上又加了一件衣服,左手戴上了鼠皮手套,還用手帕包上白金懷爐抱在手裡。

  「納升的扮相真的很漂亮。爺爺說的沒錯。」颯子說。

  「你也看得懂嗎?」

  「雖說演得好壞看不懂,扮相,做相很漂亮。爺爺,明天去看日場好不好?小春演的《河莊》肯定好看。您想看的話,明天就去怎麼樣?再往後天氣更熱了。」

  說實在話,我受不了手痛,本來不打算去看日場,由於受了老伴的責怪,就賭氣明天忍著痛再去看一場日場。颯子早看穿了我的心思。颯子不討老伴的歡心,就是因為在這種場合,她向來不顧老伴的態度,一味迎合我的心情的緣故……

  今天日場的《河莊》是下午2點開演,3點20分結束。今天比昨天更熱。車裡熱得烤人,可冷氣我更受不了。我擔心手痛會加劇。司機說,昨晚是夜場還好說,今天會碰上遊行隊伍,堵塞交通,應提前出發。不得已1點就出發了。今天是三個人。淨吉不去。

  幸好沒遇到塞車,順利到達。段四郎的《惡太郎》還沒演完。

  我們不看此劇,徑直進了餐廳稍事休息。她們兩人都喝飲料,我要冰激淩,被老伴阻止了。

  《河莊》是小春納升、治兵衛團子、孫右衛門猿之助等主演。從前,代雁治郎在新富座演出此劇時,孫右衛門是這個猿之助的父親段四郎,小春是前代梅幸。團子演的治兵衛非常賣力,但稍嫌過火,而且過於緊張,顯得生硬。這也難怪,這麼年輕就飾演這麼重要的角色。看他如此努力,祝願他將來成大器。同樣演重要角色的話,不要上大皈的戲,上江戶的為宜。納升今天也很漂亮,但感覺揚卷更出色。後面還有《權三與助十》,放棄不看,離開了劇院。

  「既然到了這兒,順便去伊勢丹看看吧。」

  我明知老伴會反對,還這麼建議道。果然老伴說:

  「你又想去受空調的罪嗎?天這麼熱,早點回去多好。」

  「你瞧,」我舉起蛇紋木手杖給她看。「鐵頭又掉了,不知怎麼搞的,這東西總是不結實,兩三年准掉。去伊勢丹看看說不定能配上。」

  其實,我還有別的想法,不好說出來就是了。

  「野村,回去時會不會遇見遊行啊?」

  「問題不大。」

  據司機說,今天有學聯的遊行,2點開始在日比谷集會,主要行進範圍是國會、警視廳一帶。只要避開他們走就行。

  來到伊勢丹三樓的紳士用品櫃檯,沒有滿意的手杖,順便去二樓的婦女用品櫃檯看了看。店裡正在出售中元節的禮品,人很多。在一個意大利服裝展示台前,掛滿了著名設計師設計的意大利風格的時裝及飾品。

  「啊,太漂亮了。」颯子一個勁兒地讚歎著,半天不離開櫃子。

  我給颯子買了一條卡爾丹綢的頭巾,三千元左右。

  「我很喜歡這個坤包,就是太貴了。」

  這是一個澳大利亞製造的駝色女士包,金屬扣上鑲嵌著人造藍寶石,非常耀眼,定價二萬幾千元。

  「叫淨吉給你買呀,又沒有多少錢。」

  「他才不給我買呢,他可小氣了。」

  老伴在旁邊不說話。

  「已經5點了。咱們現在去銀座吃晚飯,然後回家。」

  「去銀座的什麼地方呢?」

  「去濱作吧。我早就想吃鰻魚了。」

  我叫颯子給濱作掛電話,預約了櫃檯前的四個座位,訂在6點過去。如果淨吉能來的話,也叫來。野村說,遊行要持續到夜裡,從霞關到銀座,10點解散,所以現在去濱作的話,8點就能回去。只是要繞一下,就不會碰上遊行隊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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