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果戈裡 > 伊凡·伊凡諾維奇和伊凡·尼基福羅維奇吵架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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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子的一端,錄事正在念判決書,可是聲音單調而沉悶,就是被告本人聽著聽著也會昏然入睡。毫無疑問,法官也會比在座的人先行睡去的,不過,這時他已沉醉于一場饒有興味的閒聊之中了。 「我一直想要弄明白,」法官一邊說,一邊不時地啜一口已經涼了的茶,「它們怎麼會唱得那麼好聽。兩年前我養過一隻鶇鳥。結果呢?忽然倒了嗓子。天知道它咿呀咿呀唱的什麼。到了後來,越唱越糟,含糊不清,聲音嘶啞了,——簡直成了廢物!這真是太荒唐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喉嚨底下長了個小瘤子,比豌豆還小呢。這個小瘤子只要用針挑破就行了。這還是紮哈爾·普羅科菲耶維奇教我的,您要是樂意,我可以仔細說給您聽,那是怎麼回事:我坐車去看他……」 「請問,傑米揚·傑米揚諾維奇,還念不念別的判決書?」 錄事插話說,他念完已經好幾分鐘了。 「您已經念完了?您瞧,念得多快!我一句也沒有聽見呢! 判決書在哪兒?拿來,我簽個字。您那裡還有什麼呀?」 「哥薩克鮑基齊克的耕牛被盜的案子。」 「好吧,念吧!是的,我坐車去看他……我可以仔細說說他怎麼招待我的。風乾的魚脊肉下酒,那是舉世無雙的!可不,那不是我們這裡的魚脊肉,」法官咂了一下舌頭,微微一笑,同時鼻子聞了聞那隨侍在側的鼻煙壺,「我們密爾格拉德食品雜貨鋪出售的可比不上。我不吃鹹鯡魚,因為您知道,我一吃就心口灼燒。不過,魚子醬我倒是嘗了嘗味道:真是美味可口!沒說的,棒極了!然後,我喝了點用百金花泡的桃子浸酒。還有番紅花浸酒;不過,您是知道的,我不喝番紅花浸酒。您瞧,這樣挺不錯:象俗話說的那樣,先吊起胃口,然後再吃個飽……噢!久違了,久違了……」法官一眼看見伊凡·伊凡諾維奇走了進來,忽然大聲嚷道。 「上帝保佑!祝大家健康!」伊凡·伊凡諾維奇說道,帶著他特有的和藹可親之態向所有的人深鞠一躬。我的天哪,他那待人的態度多麼討人的歡心!我還從來不曾見過一個人如此的精明。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尊貴,因而把大家的敬重看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法官親自為伊凡·伊凡諾維奇端了一把椅子,他的鼻子一下子吸盡了上嘴唇上面所有的鼻煙,這通常是他感到極為愜意的表現。 「請問,您喜歡用點什麼呢,伊凡·伊凡諾維奇?」法官問道。「來一杯茶好嗎?」 「不用,十分感謝,」伊凡·伊凡諾維奇回答說,鞠了一躬,坐了下來。 「請別客氣,喝一杯茶吧!」法官又說道。 「不,謝謝,承蒙熱情接待,我心領了,」伊凡·伊凡諾維奇回答說,鞠了一躬,又坐下了。 「喝一杯吧,」法官又重複一句。 「不,不用費心了,傑米揚·傑米揚諾維奇!」 伊凡·伊凡諾維奇說這話時,又鞠一躬,然後坐下。 「喝一小杯吧?」 「那麼只好從命了,只喝一小杯!」伊凡·伊凡諾維奇說道,朝茶盤伸過手去。 天哪!這個人真是精明到家了!簡直無法描述他這一舉一動是多麼討人的喜歡! 「請問,您再喝一杯怎麼樣?」 「多謝了,」伊凡·伊凡諾維奇把茶杯倒扣在茶盤上,鞠躬回答說。 「請再喝點,伊凡·伊凡諾維奇!」 「不喝了。十分感謝,」伊凡·伊凡諾維奇說著又鞠一躬,然後坐下了。 「伊凡·伊凡諾維奇!看在友情的份上,再喝一小杯吧!」 「不用了,承蒙款待,十分感激。」 說完,伊凡·伊凡諾維奇深鞠一躬,又坐下了。 「只喝一小杯!就一小杯!」 伊凡·伊凡諾維奇伸手到茶盤上,端起了茶杯。 呸,真是見鬼!這個人多麼善於撐著自己的臉面啊! 「傑米揚·傑米揚諾維奇,」伊凡·伊凡諾維奇啜完最後一口茶水,開口說道,「我來找您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我來告狀。」說著,伊凡·伊凡諾維奇放下茶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滿字的公文紙。「是告一個仇人,一個勢不兩立的仇人。」 「告誰呀?」 「告伊凡·尼基福羅維奇·多夫戈奇洪?」 法官一聽這話,幾乎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您說什麼!」他兩手一拍,說道。「伊凡·伊凡諾維奇! 這是您說的?」 「您不看見嘛,是我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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