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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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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縣警官為他的風流韻事理應受到懲處,只是虱傲村以及好鬥村的農民也不該犯上作亂哪,假如他們真地參與了這樁殺人案的話。只是案情並不清楚;縣警官是在大路上被發現的,身上的制服或者是常禮服已經碎成破布,面目乾脆就辨認不出來了。案子先在地方各級法院審理了一段時間,後來轉到了省高級法院,法官們先私下裡議論了一下,意見如下:農民中誰具體參與了殺人案,不得而知,要全抓吧,人又太多;德羅比亞日金呢,人既然已經死了,即便官司贏了,對他也好處不多;農民們呢,卻還活著,所以官司輸贏,對他們至關重要;所以,案子便這樣判了:縣警官欺壓虱傲村和好鬥村的百姓,咎由自取;死呢,是他在坐雪橇回家的路上,中風所致。事情好象辦得挺周全,但是官員們卻不知道為什麼竟忽然覺得現在的問題可能就同這些死人有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官員先生們的處境本就狼狽不堪,恰在這時省長又同時收到了兩封公文。 一封的內容如下:根據供詞和密報,有一假鈔製造者目前以各種化名潛藏於本省境內,務必馬上嚴加搜捕。另一封是鄰省省長的公文,內稱有一強盜畏罪潛逃,貴省如發現形跡可疑、既無證件又無護照者,務請立即予以拘留。這兩封公文把大家弄得心驚膽戰。原先的結論和猜測完全被打亂了。當然啦,怎麼也不能認為這會跟乞乞科夫有什麼關係,可是每個人各自稍加思索之後,都記起來,他們確實還不瞭解乞乞科夫究竟是個什麼人。至於乞乞科夫本人呢,他對自己的來歷也含糊其辭。不錯,他講過他從前因為廉潔奉公曾受到迫害,但是這話仍然有點隱晦不清,大家這時還想起來,他甚至還說過他似乎有許多敵人想把他置之死地而後快。 於是大家就進一步推斷:這麼說,他的生命是在危險之中羅;這麼說,他是被通緝的羅;這麼說,他一定是幹下了什麼壞事羅……他究竟是個什麼人呢?固然,不能認為他會製造假鈔票,更不能認為他是強盜,——他的相貌很忠順嘛;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呢?官員們就這樣給自己提出了本應一開始也就是說在本書第一章裡就提出的問題。於是大家決定去找賣給他死農奴的人打聽打聽,起碼弄清這是一筆什麼性質的交易,應當把這些死農奴看成什麼玩意,問問他是否對誰說明過或者無意中吐露過自己的真正意圖,問問他是否對誰提到過自己的真正身份。 首要找的是科羅博奇卡,但是所得甚少:她說:他付了十五盧布,他還收購家禽羽毛,還承諾來收購許多別的東西,還說他向公家供應豬油,因此肯定是一個騙子,由於先前也有一個人自稱收購家禽羽毛和向公家供應豬油,結果把大家都騙了,還騙去了大司祭太太一百多盧布。她還講了不少,但是翻來覆去仍是那幾句話,官員們只能認為科羅博奇卡只不過是一個頭腦糊塗的老太婆。馬尼洛夫的答覆是:他敢永遠為帕維爾·伊萬諾維奇擔保,象為自己擔保一樣,要是能得到帕維爾·伊萬諾維奇的美德的百分之一,他情願付出所有家產,他對乞乞科夫倍加讚揚,並且還眯縫著眼睛補充了幾點關於友誼的宏論。這幾點宏論自然足以說明他的情意綿綿,可是對官員們卻未能說明真正的問題。索巴克維奇的答覆是:他認為乞乞科夫是一個好人,他賣給他的農奴都是精心挑選的,從各方面來看都是活人;可是他不能擔保以後會發生的事,要是他們在艱辛的遷徙途中死了,那可就不能怨他了,那是上帝的意旨,而熱病和各種致命的疾病世界上很多,甚至整村整村死光的例子也是有的。 官員先生們還採用了一種手段,這種手段雖然不很高明,但也有人偶爾用上一用,那便是通過僕人之間的來往,從側面去探聽一下乞乞科夫的下人,問問他們是否知道主人以往的生活和境遇的細節,但是聽到的也不多。從彼得魯什卡那裡他們只嗅到了臥室的臭味兒,從謝利凡嘴裡聽到的是,老爺原來是一個官員,在海關上當過差,如此而已。這個等級的人有一種非常古怪的習性。如果直截了當地問他什麼事,他是從來記不得的,而且永遠也聽不明白,甚至會乾脆回答說不知道。如果問他別的呢,他就會東拉西扯,說起來沒有個完,連你知道都不想知道的詳情細節也會拉扯出來。 官員們調查的結果只揭示了一點,也就是說他們大概無法知道乞乞科夫的身份,而乞乞科夫肯定是有點什麼名堂的。最後他們決定徹底議論一下這個問題,起碼決定今後應該幹什麼和怎麼幹。採取什麼措施,判斷清楚他是一個什麼人:是一個理應作為不良分子拘留和抓起來的壞人呢,還是反過來能把他們大家作為不良分子拘留和抓起來的好人。他們共同商定到警察局長家裡聚會共商此事,讀者已經知道,警察局長是本市的慈父和恩人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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