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果戈裡 > 聖誕節前夜 | 上頁 下頁
十四


  「你當我是誰呀?」楚布裝著笑臉說道。「怎麼,我這個玩笑開得不錯吧?你們是想把我當作豬肉來吃掉麼?慢著,我來讓你們高興高興,麻袋裡還裝著一個什麼東西,——要不是一頭野豬,那也會是一隻小豬或者別的牲畜。老是在我的身子下面拱來拱去的。」

  織布匠和教父都朝麻袋奔過去,而女主人呢,就從另一頭緊抓不放,要不是教堂執事眼看再也藏不住了,就從麻袋裡爬了出來,他們之間就定會有一場你爭我奪。

  教父的妻子簡直驚呆了,不由地放下了手裡的一隻腳,原來她是拽住教堂執事的腳往外拉的。

  「又是一個人呢!」織布匠戰戰兢兢地喊著,「鬼知道成了個什麼世道……腦袋都給攪昏了……不是臘腸,也不是大圓麵包,倒是把個活人塞進麻袋裡了!」

  「這不是教堂執事嘛!」楚布說,他比任何人都更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如此!這個索洛哈不簡單哪!把人裝進麻袋裡……難怪她那裡一屋子的麻袋……現在我全明白了:她每個麻袋裡都塞進了兩個人。我還以為她只對我一個人……好一個索洛哈!」

  姑娘們一看少了一個麻袋,覺得有點納悶。「沒辦法,咱們只剩下這個麻袋了,」奧克桑娜嘟噥著。大家抬起麻袋,放到雪橇上。

  村長拿定主意,一聲不吭,暗自盤算著:要是他喊叫起來,讓人打開麻袋,把他放出去,——那麼這些傻妞們一定會嚇得四散奔逃,以為麻袋裡蹲著一個魔鬼,說不定會把他丟在這外頭凍上一夜。

  這時姑娘們齊心協力,手挽著手,推著雪橇,像一陣旋風似的,在嘎吱作響的雪地上往前直跑。許多人淘氣地坐到雪橇上;另一些人則爬到村長的身上。村長拿定主意,強忍著。她們終於到家了,敞開了通向外屋和房間的大門,嘻嘻哈哈地把麻袋拖了進去。

  「咱們瞧瞧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吧,」大夥高聲喊著,七手八腳地去解開麻袋。

  就在這時,一直蹲在麻袋裡憋得十分難受的村長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緊接著又連連打呃和大聲咳嗽起來。

  「哎呀,裡面是個人!」大夥兒尖叫起來,驚魂不定地奪門而逃。

  「真是活見鬼!你們發瘋似地往哪兒跑?」楚布走了進來,問道。

  「噢,爹!」奧克桑娜說,「麻袋裡蹲著個人呢!」

  「麻袋?你們打哪兒弄來這個麻袋的?」

  「是鐵匠扔在路上的,」大夥兒齊聲說道。

  「唔,是這樣的,我說嘛……」楚布暗暗想道。

  「你們怕什麼呀?咱們來瞧瞧吧。喂,好人兒,我們不知道怎麼稱呼你的名字和父名①,你可別見怪,你從麻袋裡爬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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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等民族,人名由名字、父名和姓三部分組成,稱呼人的名字和父名表示尊敬。↓

  村長爬了出來。

  「哎呀!」姑娘們尖叫起來。

  「連村長也鑽進麻袋裡了,」楚布困惑不解地自言自語說,一面從頭到腳打量著他,「原來如此!……咳!……」他再也不好說別的了。

  村長本人也同樣狼狽不堪,簡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外面大概很冷吧?」他問楚布說。

  「是很冷的天氣,」楚布答道。「勞駕,我想打聽一下,你是用什麼擦靴子的:用羊脂油還是焦油?」

  他言不由衷,本來是想問一句:「村長,你怎麼也鑽進了麻袋裡?」——可是,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怎麼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了。

  「用焦油擦要好一些!」村長說,「好,再見了,楚布!」說完,他把寬邊圓帽扣到頭上,便出門去了。

  「我幹嗎傻裡傻氣地問他用什麼東西擦靴子呀!」楚布望望走出門去的村長的背影,說道。「這個索洛哈可不簡單哪!把這樣一個體面的人也塞進了麻袋裡!……哼,這鬼婆娘!而我還當傻瓜……那該死的麻袋弄到哪裡去了?」

  「我把它扔到屋角裡了,那裡面沒有什麼東西了,」奧克桑娜說。

  「我知道這裡面的把戲,沒有什麼東西了麼?把麻袋拿來:那裡面還有一個人!把它好好抖一抖……什麼,沒有了!……哼,這該死的婆娘!你瞧她那模樣——就像是個聖徒,從來不沾一點葷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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