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果戈裡 > 涅瓦大街 | 上頁 下頁
十二


  「我不想要了,我不要鼻子!」他揮動著胳膊說道。「我光是鼻子每個月就得用掉3俄磅①鼻煙。我得付錢給倒黴的俄國煙鋪,因為德國煙鋪不賣俄國鼻煙,我給倒黴的俄國煙鋪每磅付40戈比;一個月就是1盧布20戈比;12個月就是14盧布40戈比。你聽明白嗎,我的朋友霍夫曼?光鼻子就得花掉14盧布40戈比!逢年過節,我得聞拉比煙,因為我不想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去聞糟糕的俄國鼻煙。一年聞兩磅拉比煙,一磅2個盧布。6加14——光是煙錢就是20盧布40戈比②。這是敲詐!我問你,我的朋友霍夫曼,不是麼?我是士瓦本公國③的德國人;我有國王在德國.我不要鼻子!給我割掉!喏,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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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一俄磅等於409.5克。
  ②席勒喝醉了,前言不搭後語,把兩磅拉比煙值4盧布說成6盧布。
  ③中世紀日爾曼的一個公國。↓

  要不是皮羅戈夫中尉突然闖了進來,那麼,毫無疑問,霍夫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會把鼻子割掉了,因為他已經拿好了刀子,就像是要裁截鞋掌一樣。

  席勒很不痛快:忽然有一個不請自來的陌生人闖了進來,不合時宜地礙了他的事。雖然他又喝啤酒又喝白酒弄得醉態醺然,倒也懂得這樣一副樣子且又當著外人的面幹這種事情不大體面。趁這時候,皮羅戈夫微微俯身,以他那特有的親切語調說道:

  「請你們原涼我……」

  「出去!」席勒拖長聲調答道。

  這樣一來,皮羅戈夫不知所措了。他還從來不曾遇到這樣粗魯的對待。臉上微露的一絲笑容倏然不見了。他深感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便說:

  「我真奇怪,先生……您大概沒有看出來……我是一個軍官!」

  「軍官值幾個錢!我是士瓦本公國的德國人。老子我(這時,席勒用拳頭猛擊一下桌子)就會當上個軍官:一年半士官生,兩年中尉,明兒我馬上就是個軍官。不過,我不想到軍隊去混。我對於軍官就是這個:呸!」說時,席勒伸出手掌,在它上面啐了一口。

  皮羅戈夫眼看別無他法,只好悻悻離去;不過,這樣粗暴的對待有損於他的身份,委實令他很不痛快。他幾次在樓梯上停下腳步,仿佛要鼓起勇氣,想法子要讓席勒明白他是過於放肆了。後來,轉念一想,席勒還是可以原諒的,因為他的腦袋被啤酒灌糊塗了;何況他眼前又浮現出金髮女郎的秀麗的姿容,於是他決定把這件事置之度外。第二天一大早,皮羅戈夫又來到洋鐵匠的鋪子裡。在前面的房間裡,他遇見了姿容秀麗的金髮女郎,她一臉嚴肅的表情,語氣冷冰冰地問道:

  「您有事嗎?」

  「噢,您好,我親愛的!您不認得我了吧?您裝得倒挺像,多麼漂亮的眼睛!」皮羅戈夫中尉邊說著,就想用手指親熱地撩撩她的下巴頦。

  可是,金髮女郎不由地發出一聲驚叫,又冷冰冰地問了一句:

  「您有事嗎?」

  「就想看看您,沒有別的事,」皮羅戈夫中尉說道,一邊親切地微笑著,一邊挨上前去;不過,看到那金髮女郎嚇得要往門裡鑽,又補上一句:「親愛的,我要定做一副馬刺。您能給我做馬刺麼?就算是為了愛您吧,我其實根本就不需要馬刺,倒是要一副馬籠頭。多麼好看的小手!」

  皮羅戈夫中尉在作類似的表白的時候,總是顯得異常的親昵。

  「我去叫我的丈夫來,」德國女人大聲說道,轉身走了,過了幾分鐘,皮羅戈夫看見席勒走出房來,一副睡眼惺忪,剛從昨晚的醉態中醒來的樣子。他瞥了一眼那軍官,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昨天白天發生的事情。他一點也不記得昨天自己那副失態的樣子了,不過還是意識到做了一件傻事,所以擺出一副十分冷漠的神氣來接待那個軍官。

  「不給15盧布,我不做馬刺,」他說,想把皮羅戈夫支走,因為他是一個誠實的德國人,面對一個曾經看見他有失體面的狼狽相的人到底是難為情的。席勒喜歡邀上兩、三友人一起喝酒,不讓外人看見,每逢這種時候總是鎖上門,連工友也拒之門外。

  「為什麼這麼貴呢?」皮羅戈夫溫和地問道:

  「德國人的手藝嘛,」席勒摸著下巴頦,冷漠地答道。「俄國人只要兩個盧布就肯做。」

  「好吧,就算是我喜歡您,願意跟您交個朋友吧,我付15個盧布。」

  席勒沉吟了片刻。他是一個誠實的德國人,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他還是想讓皮羅戈夫自己打消這個定做的念頭,就申明說最少要兩個星期才能做好。沒料到皮羅戈夫二話沒說便全都同意了。

  席勒動起了心思,尋思著怎麼把這件活兒做得像樣些,貨真價實能值15盧布。這時,金髮女郎走了進來,在擺滿了咖啡壺的桌上翻找東西。中尉趁著席勒在沉思的時候,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那裸露到肩頭的胳膊。這使席勒很不高興。

  「梅因—弗勞!①」他嚷了起來。

  「瓦斯—伏倫—齊—多赫?②金髮女郎答應著。

  「根齊③到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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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德語:我的老婆。
  ②德語:什麼事?
  ③德語: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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