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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一卷 第八章 草原牧歌

  兩個年輕的福爾賽從那條小徑埂子上鑽出來,面向著東方望著太陽時,天空一點雲彩都沒有,高原上還滿是露水。他們上坡時走了好一段路,現在還有點喘息;兩人肚子裡有些什麼話無從知道,總之並沒有說;但是大清早上肚子裡沒有裝進早點,則是件尷尬事情;而他們就這樣在雲雀歌聲中向前走去。溜出來很好玩,可是一感到高原上的自由,那種陰謀感也消失了,兩個人全沉默下來。

  走了半英里路光景,芙蕾開口說,「我們做了一件大錯事。我餓了。」

  喬恩掏出一根巧克力糖來。兩個人分吃掉,話匣子也就打開了。他們討論了各人家庭的性質,以及他們出生前的情形,在這個荒涼的高原上聽來很不真實,然而又很動人。在喬恩的歷史上,只有一樣東西始終是實在的,那就是他的母親;在芙蕾歷史上,唯一實在的東西是她的父親;關於這兩個人,他們都談得很少,就好象遠遠望見他們不以為然的臉色似的。

  高原低了下去,然後又朝著桑克登堡圍子的方向逐漸升了起來;晶瑩的一片遠海映入眼簾,一隻鷂子在迎著太陽回翔,兩扇茹毛飲血的褐色翅膀幾乎照得通紅。喬恩最喜歡鳥兒,而且能夠一動不動地坐著瞭望它們;他眼睛尖,而且對自己喜歡的東西記性很好,所以談起鳥兒來很能娓娓動聽。可是桑克登堡圍子裡一隻鳥也沒有——在那座山櫸樹的偉大神廟裡,生意全無,這樣的大清早上簡直給人以悚然的感覺;兩個人很高興地從圍子那一邊出來,到了陽光下面。現在是輪到芙蕾開口了。她談到狗,以及人們怎樣對待它們。用鏈子把狗拴起來頂壞了!這種人她真想給他們吃鞭子。喬恩很詫異她有這樣的人道主義精神。聽來好象她家附近有一條狗,被什麼農人拿來拴在雞圈盡頭,不管陰晴寒燠都這樣拴著,連聲音都叫啞了!

  「糟糕的是,」她憤然說,「那個可憐的東西看見過路的人就要吠,否則也不會拴在那兒。我真覺得人是頂狡獪的畜生。我有兩次偷偷地把它放掉;兩次它幾乎咬了我,後來它就歡喜得象發了瘋似的;可是它最後總要溜回家去,他們於是又把它拴起來。我有辦法的話,就把那個男人拴起來。」喬恩看見她咬牙切齒講著,眼睛裡閃出凶光。「我要在他前額上貼一張條子,『畜生』;給他一點教訓!」

  喬恩同意這是好辦法。

  「這些人要把東西拴著,」他說,「是出於他們的財產意識。我們的上一代腦子裡只有財產;所以就有了上次大戰。」

  「哦!」芙蕾說,「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上面過。你家裡人跟我家裡人就是為了財產吵架的。反正我們全都有財產——至少,你家裡人我想是有的。」

  「是啊,幸虧如此;我想我賺錢是不行的。」「你假如行,我想我也就不會喜歡你了。」

  喬恩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到她胳臂下面。

  芙蕾的眼睛看也不看,唱了起來:

  喬恩,喬恩,農人的兒子,
  偷了一頭豬,一縷煙跑掉!

  喬恩的胳臂悄悄摟著她的腰。

  「這有一點突然啊,」芙蕾泰然說;「你時常這樣嗎?」喬恩的胳臂拿開了。可是一看見她笑,他又把胳臂摟上;芙蕾又唱了起來:哪一個願意到高原上去散心啊,

  哪一個願意跟我去騎馬?

  哪一個願意起來跟我去啊——「你唱,喬恩!」

  喬恩唱起來。雲雀兒,羊鈴兒,和遠遠在斯太寧那邊晨禱的鐘聲,也一起唱起來。兩個人唱了一隻,又唱一隻,後來是芙蕾說:

  「天哪!我肚子餓了!」

  「哎呀!真對不起!」

  她把喬恩的臉仔細張一下。

  「喬恩,你真是個寶。」

  她拿他的手托一托自己的腰。喬恩快活得簡直要暈過去。一條黃白相間的狗追著一隻野兔從他們身邊掠過。他們望見狗和兔子順著坡子跑得望不見了,後來芙蕾歎口氣說:「謝天謝地,它決不會捉到的!什麼時候了?我的表停了,我從來不開。」

  喬恩看看自己的表。「天哪!」他說。「我的表也停了。」

  兩個人又向前走,可只是手挽著手。

  「草要是幹的,」芙蕾說,「我們就坐上半分鐘。」

  喬恩脫下大衣,兩個人一同坐在大衣上面。

  「你聞!真正的野茴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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