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出租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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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在換衣服,現在還沒有完全換好;鏡子前面是一個驚人的美麗身體。她的胳臂、肩膀、頭髮——顏色比他第一次看見她時已經深得多了——頸子的線條、衣服的光采、烏睫毛的灰青眼睛,看上去都有一種華貴派頭——敢說她四十歲還是和過去一樣漂亮。她是一筆很不錯的財產,一個頂好的管家婆,一個相當懂事和慈愛的母親。只要她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不要總是那麼酸溜溜的,那麼直言無忌就好了!她對他沒有真感情,他對她也同樣沒有;可是索米斯有一種英國人的通病,總是不痛快她對他們的結合從不虛情假義地粉飾一下。 他和她這個國家的無數男女一樣,主張結婚應當建築在互愛的基礎上,但是如果結婚後發現雙方並沒有愛情,或者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因而顯然不是建築在愛情的基礎上——那也不能說穿。事實就是如此,愛情是不存在的——但是事實既然如此,你就只能這樣下去!這樣,你就兩面都講得過去,而且不會象法國人那樣變得滿腹牢騷,只圖眼前,做出傷風敗俗的事來。還有,為了財產著想,也必須如此。兩個人之間沒有愛情,這件事他知道,她也知道,而且雙方都心照不宣,可是他仍舊指望她不要在談話或者行動中承認有這種情況存在,他而且永遠不能理解她罵英國人假道學是什麼意思。他說: 「下星期你請些什麼客人上家裡去?」 安耐特照樣用口紅細細塗著嘴唇——他總是不願意她搽口紅。 「你妹妹維妮佛梨德,和卡狄幹一家,」她拿起一支細睫毛筆,「還有普羅斯伯·普羅芳。」 「那個比利時傢伙?請他做什麼?」 安耐特懶洋洋地掉過頭來,在一邊睫毛上點一下,說道: 「他逗得維妮佛梨德很高興。」 「我倒想有個人能逗逗芙蕾;她太亂了。」 「亂?」安耐特重複一下。「你難道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嗎,朋友?她生來就亂,正如你說的。」 她難道永遠不能去掉她這種故意做作的捲舌音嗎? 他碰一碰她脫下來的衣服,問道: 「你下午哪兒去的?」 安耐特看看鏡子裡的他。剛才塗得鮮紅的嘴唇笑了,又豐滿,又帶有諷刺。 「自得其樂,」她說。 「哦,」索米斯抑鬱地說。「大約做馬路巡閱使。」 這句話是他用來形容女子那樣莫名其妙地進進出出商店的情形。「芙蕾的夏裝置了沒有?」 「你倒沒有問我置了沒有。」 「我問不問反正對你都無所謂。」 「很對。她置了;我也置了——可是貴得厲害。」 「哼!」索米斯說。「那個普羅芳在英國幹嗎?」 安耐特抬起她才畫過的眉毛。 「他歡喜賽船。」 「哼!他是個乏味的人,」索米斯說。 「有時候,」安耐特回答,從她的臉色看出她在暗笑。「不過有時候也很有意思。」 「他有一點黑人的血液。」 安耐特直起身子。 「黑人血液?」她說。「這是什麼意思?他母親是亞美尼亞人。」 「那麼,就這樣吧,」索米斯說。「他懂畫不懂呢?」 「他什麼都懂——他是見過世面的。」 「你給芙蕾找個客人。我要讓她散散心。她星期六又要上達爾第家去;我不贊成。」 「為什麼?」 要講清楚為什麼,非得牽涉到家族歷史不可,所以索米斯只說:「吊兒郎當的。太不象話了。」 「我喜歡那個小達爾第太太,又安靜,又聰明。」 「我對她一點不瞭解,只是。這件衣服很新呢。」索米斯從床上拿起一件時裝。 安耐特從他手裡拿過來。 「你替我扣上,好嗎?」她說。 索米斯給她扣上。他從她身後望見鏡子裡安耐特臉上的表情,有點好笑,又有點鄙薄,那意思等於說:「謝謝!這種事情你永遠做不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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