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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二卷 第八章 挑戰

  早上本來有霧,快要結冰的樣子,可是當法爾騎著馬向路漢普登門馳來時,太陽倒出來了;從路漢普登門起,他就緩緩馳向平時幽會的地點去。他的興致很快地高了起來。早上的審訊過程,除掉隱私被人揭發出來那一點通常的出醜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地方。「如果我們訂了婚的話!」他想,「這類事情都不算什麼了。」的確,他覺得自己就象人類社會一樣,對婚姻的結果又吵又鬧,然而卻急急忙忙要去結婚。他在裡希蒙公園冬天凍枯了的草場上馳騁起來,怕會遲到。可是到了幽會地方,仍舊只有他一個人,這是好麗這一方第二次背盟了,他心裡很不好受。今天在回家之前非見到她不可!出了公園,他就取道上羅賓山來。他拿不定主意去見誰。倘使她父親已經回來,或者她姊姊或者哥哥在家呢!他決定冒一下險,首先把他們全部問到,這樣如果他的運氣好,碰到他們全不在家的話,最後要見好麗就非常之自然;萬一他們裡面有一個在家——那就只有靠「溜一趟馬」的藉口救命了。

  「只有好麗小姐在家,少爺。」

  「哦,多謝你。能不能讓我把馬牽到馬房那邊去?請你說——我是她的表哥,法爾·達爾第先生。」

  他從馬房那邊回來時,好麗已經在廳堂裡,臉色紅紅的,難為情的樣子。她領他到廳堂最遠的一頭,兩人在一條靠窗的寬座上坐下來。

  「我剛才很著急,」法爾低聲說;「什麼緣故?」

  「喬裡知道我們騎馬的事情了。」

  「他在家嗎?」

  「不在;可是我想他就要回來。」

  「那麼——我!」法爾叫了出來,同時低頭一沖,抓著好麗的手。她想要把手縮回來,可是沒有來得及,索性讓他抓著,苦思地看著他。「我首先要,」他說,「告訴你一點我家裡的事情。我父親,你知道,人不大——我是說,他離開了我的母親,他們打算跟他離婚;因此,他們已經命令他回來,你懂嗎?明天你在報上就可以看到。」

  她的眼睛的顏色深了起來,又是害怕,又感到興趣;她的手緊緊勒著他的手。可是這時法爾的賭徒性格抬頭了,他趕快說下去:

  「當然目前還沒有大不了,可是將來,在事情結束以前,我想是會有的;離婚官司真討厭,你知道。我要告訴你,因為——因為——你應當知道——如果——」他囁嚅起來,盯著她愁苦的眼睛看,「如果——如果你要成為我的寶貝,愛我的話,好麗。我愛你——一直就愛你;我要訂婚。」這事他做得非常之不象樣,他簡直要捶自己的腦袋;他雙膝跪下,想要靠近一點那張溫柔而愁苦的臉。「你確是愛我的——是不是?如果你不愛我,我就——」來了一刹那間的沉默和焦灼,弄得他很窘,連遠遠草地上裝得有青草可割的刈草機的聲音他都聽得見。後來她探出身子;一隻空著的手碰到他的頭髮,他抽進一口氣:「唉,好麗!」

  她的回答非常溫柔:「唉,法爾!」

  這一刻是他過去一直夢想的,但是在夢想時,就象一個完全有把握的年輕情人一樣,自己完全是一副命令態度,而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很不行,很受感動,並且人有點發抖。他連膝蓋都不敢動一下,深怕衝破這種魅人氣氛;深怕這樣動一下,她就會縮回去,否定自己的屈服——在他的緊握下,她是多麼的怯弱啊,眼皮閉上,而且幾乎被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睜開眼睛,人好象有點晃,他用嘴唇抵著她的嘴唇。突然間,他跳了起來;是一陣腳步聲,和一聲驚異的呻吟。他環視一下四周。沒有人!可是那遮斷外面廳堂的長簾幕卻在顫動著。

  「天哪!是哪一個?」

  好麗也站起來。

  「喬裡,我想是,」她輕聲說。

  法爾勒緊拳頭和決心。

  「好吧!」他說。「現在我們已經訂婚,我一點不怕了,」說時就大踏步向簾幕走去,把簾幕拉開。喬裡就站在廳堂壁爐面前,身子勉強回了過去。法爾向前走了幾步。喬裡轉過身來面向著他。

  「對不起,聽了你講話,」他說。

  法爾儘管是在求婚,這時卻禁不住暗暗佩服;他的神色坦然,聲音安靜,樣子相當神氣,就象自己照原則做事一樣。

  「跟你不相干,」法爾沒頭沒腦說。

  「噢!」喬裡說;「你上這兒來,」就轉身穿過廳堂。法爾跟在後面。在書房門口時,他感到有人碰一下他的胳臂;好麗的聲音:

  「我也來。」

  「不行,」喬裡說。

  「行。」好麗說。

  喬裡開門,三個人都走了進去;一到了小房間裡面,就各自站在破舊的土耳其地毯的一個角上,形成一種三角形;身子挺得很不自然,也不相互看看,完全看不出這幕情景的滑稽可笑。法爾打破了沉寂。

  「好麗和我訂婚了。」

  喬裡退後兩步,靠著窗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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