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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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家裡,」他說;「我不打算在這裡對你不敬。不過我父親出門去了。由我在照顧我妹妹。你是偷我的空子。」「我沒有這個意思,」法爾憤然說。 「我認為你是的,」喬裡說。「你假如不是有意的話,就會先跟我談,或者等我父親回來。」 「我有我的原因,」法爾說。 「什麼原因?」 「關於我家裡的事情——我剛才告訴了她。我要她在事情發生之前就知道。」 喬裡忽然變得不大神氣了。 「你們都是些孩子,」他說,「而且你們自己也知道。」「我可不是,」法爾說。 「你是——你還沒有到二十歲。」 「那麼,你呢?」 「我二十歲了,」喬裡說。 「不過才到罷了;反正,我跟你一樣是大人。」 喬裡臉漲得通紅,神情顯得迷惑起來。看得出他心裡在掙扎;法爾和好麗瞠眼望著他,那種內心的掙扎非常顯著;他們甚至於還聽得出他的呼吸。後來他的神情變得開朗了,堅定得有點古怪。 「這個我們再說,」他說。「我現在要做一件事,我要跟你打賭。」 「跟我打賭?」 喬裡微笑。「對了,」他說,「跟你打賭;而且我明知道你不敢做。」一陣惶惑象匕首一樣戳了法爾一下;這等於做盲人瞎馬。 「我還沒有忘記你是決鬥家,」喬裡慢吞吞地說,「我而且覺得你大約就是這樣的人;我還記得你叫過我親波爾派呢。」 法爾聽見自己吃力的呼吸聲加上一聲喘息,看見好麗的臉向前伸出一點,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很大。 「對的,」喬裡似笑非笑地說下去,「我們就看吧。我預備去參加皇家義勇兵,你敢跟我一樣做嗎,法爾·達爾第先生?」 法爾的頭在脖子上晃了一下。就象有人在你鼻樑上打了一拳似的,完全意想不到,便是做夢也沒有這樣出格、這樣醜惡的;他看看好麗,一雙眼睛突然變得動人地可憐相了。 「你坐下!」喬裡說。「不要急!好好想一下。」他在自己祖父的那張大圈椅靠手上坐下來。 法爾並沒有坐;他兩隻手深深插在馬褲口袋裡站著——緊緊勒著手,而且發抖。他要麼去,要麼不去,這種尷尬透頂的決定,就象發怒的郵差一樣在他腦門上砰砰敲了兩下。他如果不接受這種「挑戰」,就要在好麗面前丟臉,而且在這個年輕仇敵、她的混蛋哥哥面前丟臉。可是接受挑戰呢,唉!一切都完結了——她的臉龐,她的眼睛,她的頭髮,她才開始給他的親吻! 「慢慢的,不要急,」喬裡又說;「我不想逼你。」 兩人同時看看好麗;好麗本來蜷縮著身子,倚著那些一直堆到天花板的書架;烏髮抵著吉朋的《羅馬帝國衰亡史》,一雙帶有淡灰色的痛苦的眼睛正凝視著法爾。法爾在洞察人情上的天賦雖則不高,這時突然看到一閃靈光。她將為她的哥哥——這個仇敵感到驕傲!她將會覺得他可恥!法爾的兩隻手就象被彈簧吊著一樣從褲袋裡掏出來。 「好吧!」他說。「就這樣辦!」 好麗的一張臉——啊!真是古怪!他看見她臉紅了,向他走來。他做對了——她臉上閃出渴望和愛慕。喬裡站起來,微微一鞠躬,那意思好象說:「你及格了。」 「那麼明天,」他說,「我們一同去報名。」 法爾從逼使他作出這樣決定的衝動下恢復過來,這時惡意地從睫毛下面看看喬裡。「好吧,」他想,「算你贏!我只好報名了——可是我總有法子報復你。」於是他大模大樣地說:「隨你的便。」 「那麼,十二點鐘我們在新兵總站碰頭,」喬裡說;說完就打開落地窗走到平臺上去;和适才突然在廳堂裡撞見他們自己退了出去一樣,這樣做完全是遵守自己的信條。 屋子裡只剩下法爾和好麗;就是為了她,使得他要付出這種突然的代價;法爾心裡亂極。不過,「賣弄」的興頭仍舊很高。這種倒楣蛋的事情一定要做得神氣才行! 「反正我們可以大大地騎馬打獵一下,」他說;「這總是一點安慰。」他聽見一聲歎息,就好象是從她內心深處發出似的,自己感到一陣殘忍的快樂。 「啊!戰爭不久就要結束了,」他說;「也許我們連出發都不用出發呢。我除了你什麼都不在乎。」那個狗離婚案子他總可以擺脫掉了。這是一陣不吉利的風!他覺得她一隻溫暖的手滑到他的手裡。喬裡以為自己阻止他們相愛呢,可不是?他緊緊摟著她的腰,從睫毛中間溫柔地看著她,用微笑使她高興一點,答應不久就下鄉來看她,覺得自己長高了幾英寸,而且覺得能夠使她唯命是聽,而這是以前自己不敢想的。他吻了她好多次,最後才上馬回城裡去。人們佔有的本性,就是這樣,在那麼一點點刺激之下,迅速地繁殖成長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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