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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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二章 在福爾賽交易所裡 索米斯加入了兩個俱樂部做會員;鑒賞家俱樂部被他印在名片上,但是很少去,除舊俱樂部他不肯印在名片上,但是常去。這原是一個自由黨的組織,但是五年前,他先弄清楚了這裡面的會員,即使在政治主張上不是保守黨人,但在思想感情上和財力上差不多全是十足的保守黨人;這樣弄清之後方才加入。拉他進去的是尼古拉叔叔。那間漂亮的閱覽室是亞丹姆①式的裝修。那天晚上走進俱樂部時,他先看一下電報牌子上有什麼德蘭士瓦的新聞,看到公債從今天早上就跌到七十六。他正在轉身向閱覽室走去時,聽見身後一個聲音說: 「怎麼樣,索米斯,那天喪事辦得不錯。」 原來是尼古拉叔叔,穿了一件大禮服,領子是自己特別縫製的,一根黑領帶上面穿了一隻圈子。天哪!八十二歲了,看上去多麼年輕,又多麼整潔! 「我想羅傑活著一定會高興的,」他的叔父又說下去。「事情辦得真正不錯。布列克萊嗎?②讓我記下來。布克斯登③我去了毫無用處。那些波爾人鬧得我心煩意亂——張伯倫這傢伙簡直在逼著國家打仗。你怎麼看法?」 「准要打,」索米斯咕嚕一句。 尼古拉一隻手摸摸自己剃得很光的下巴,夏季休養之後臉色是那樣紅紅的;他的嘴唇微微撅了出來。這件事情使他所有的自由黨人的主張又復活了。 「我不放心這個傢伙;他是個壞星宿。如果打仗的話,房產就要跌價。羅傑的財產就會弄得你很棘手。我時常跟他說有些房子應當賣掉。他啊完全是個頑固不化的呆鳥。」 「你們兩個是一對!」索米斯心裡想。可是他從來不跟一個叔父頂嘴,他就是這樣使他們始終覺得他是個「精明傢伙」,而且請他擔任自己財產方面的法律顧問。 「悌摩西家裡的人告訴我,」尼古拉說,聲音低下來,「達爾第終究逃走了。對於你父親倒是放下千斤擔子。這個人是不堪救藥的。」 索米斯又點點頭。如果說有什麼問題在福爾賽家人中間會意見一致的話,那就是關於蒙達古·達爾第的人格了。 「你要當心,」尼古拉說,「否則他又會出頭露面。維妮佛梨德最好把壞牙拔掉,我要說。東西已經壞了犯不著再留下來。」 索米斯斜睨了一眼。經過剛才一番會見的激怒之後,他在這些話裡面很容易感到是涉及他自己。 「我是勸她這樣,」他簡短地說。 「哎,」尼古拉說,「我的轎車在伺候著;我得回家了。我身體很不好。替我問候你父親。」 這樣把血統關係神而明之一下之後,他就以年輕的步伐走下石階,由那個小侍役給他把皮大衣裹上。 「我看見的尼古拉叔叔永遠在說『身體很不好』,」索米斯沉吟著,「也永遠是這副活到一百歲的樣子,我們這家人真怪!照他的樣子,我還有三十八年的健康呢,哼!我可不打算拿來白活。」他走到一面鏡子前面,站在那裡打量自己的容貌。臉上除掉一兩條皺紋,兩撇小黑上須有三四根白的外,他比起伊琳來又老到哪裡去呢?都在壯年——他和伊琳確確實實都在壯年。他腦子裡忽然來了一個古怪的念頭。荒唐!蠢透!可是同樣的念頭又來了。這樣一再引起來使他當真著了慌,就象要發寒熱之前第二次打寒戰一樣。他在稱體重的機器上坐下。十一司東。二十年來,他的體重增加了還不到兩磅。她幾歲了?快要三十七了——這樣的年紀,還不算太老,還來得及生個孩子——一點不算老!下月九號才三十七歲。 她的生日他記得很清楚——過去他一直都象奉行宗教儀式一樣地給她慶祝生辰;便是最後那一次她沒有多久便離開了他的生日,他那時幾乎已經肯定她對他不忠實了,但仍舊照樣慶祝。四個生日在他家裡過掉。過去他總是盼望這個日子,因為他送禮物的用意,表面上好像是感謝,實際上是企圖多少以此獲得她的歡心。只有最後那個生日,的確是個例外——那一次他因為有私心,弄得宗教味兒太重了!想到這裡,他就避免再想下去。記憶是一堆枯葉,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覆在枯葉下面的死屍,隱隱傳出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氣味來。接著他忽然想起,「她過生日我可以送她一樣禮物。反正我們都還是基督徒啊!能不能——能不能我們又複合呢?」他坐在體重機上深深歎口氣。安耐特!唉!可是在他和安耐特之間的一個最大阻礙就是這個混蛋的離婚!怎麼離法呢? 「男人只要自己肯承擔的話,離婚總是離得掉的。」這是喬裡恩的話。 可是他為什麼要自己出醜,出這次醜呢?他的整個事業就是保障法律,這一來連他的前程都有斷送的危險。這不公平!這是傻爪做的事情!分居了十二年,在這十二年中,他從來沒有提出離婚過,這使他在法庭上不可能拿她和波辛尼的過從作為離婚理由。他既然始終沒有提出離異,這就是說他已經不予追究了;現在即使能搜集到當年她和波辛尼交往的證據,也無濟於事,而且證據未見得搜集得到。還有,他還有自己的身份,決不容許自己舊事重提。他受的痛苦太深了。不行!只有她那一方面有把柄才離得掉——可是她卻否認了;而且——幾乎可以說——他也相信她。沒辦法!簡直的沒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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