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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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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流逝,耶穌卻不敲鼓。我聽到傳來了唱詩班的聲音。我不禁擔起心來,但願沒人奏管風琴。如果他們開始為復活節排練的話,那麼,管風琴的喧鬧聲就會蓋住耶穌低得像呵氣似的鼓聲,假如他當真敲起來的話。 幸好沒人奏管風琴。但是耶穌也不敲鼓。沒有出現奇跡。我便從軟墊上站起來,膝蓋咯咯地響,心煩意亂、垂頭喪氣地踏上地毯,一級一級地走上去,顧不得再念我熟悉的那一套套的祈禱文,爬上石膏制的雲帶,把一些中等價錢的花扔在地上,一心只想從那個愚蠢的赤膊童子身上取回我的鼓。 我不僅今天這麼講,而且還要經常講,反復講:想要教他點什麼,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出這個念頭來的。我把鼓棒取下來,鼓還留在他身上,先是輕輕地敲著,給這個假耶穌做點示範,隨後就像一個不耐煩的老師似的敲了起來,接著,又把鼓棒塞進耶穌手裡,給他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已從奧斯卡身上學到了一點本領。 我正要不顧那個靈光圈從天底下最冥頑不靈的學生身上取下鐵皮鼓,從他手中取鼓棒的當口,維恩克聖下已經站在我的背後——因為我的鼓聲已經傳遍了教堂的每一個角落——副神甫拉斯切亞也站在我背後,媽媽也站在我背後,那個老頭兒也站在我背後。副神甫一把將我拉下來,神甫給了我一巴掌,媽媽對著我放聲痛哭。維恩克聖下對我耳語,副神甫先屈膝行禮,隨後爬上去,將鼓棒從耶穌手裡拿下來。 他手拿鼓棒,再次屈膝行禮,又爬上去,從耶穌身上把鼓取下來,折斷了靈光圈,撞上了他的「灑水壺」,把雲帶也踩壞了一塊,下跪,走下階梯,又下跪。他不想把鼓還給我,這就使我比方才更加惱火了,逼得我用腳踢神甫,又讓媽媽丟了臉。她自己羞得臉都沒處擱,因為我又踢、又咬、又抓,隨後掙脫了神甫、副神甫、老頭兒和媽媽的手,奔到主祭壇前。這時,我覺得撒旦在我身上蹦跳,聽到它又像在我受洗禮那天低聲對我說:「奧斯卡,快瞧啊,周圍都是窗戶,全是玻璃的,全是玻璃的!」 我唱了一聲,歌聲越過十字架上那個既不抽搐又默默無語的運動員的頭頂,傳向教堂半圓形後殿高處的三扇窗戶,藍的底色上用紅、黃、綠三種顏色畫著十二個使徒。我的目標既不是馬可,也不是馬太,而是他們頭頂上那只鴿子,它頭沖下,慶賀聖靈的降臨。我對準聖靈,發出顫音,用我的金剛鑽對付那只鳥。是我的失誤嗎?是那個運動員由於不抽搐而提出抗議的緣故嗎?這是誰也不理解的奇跡嗎?他們看著我渾身顫抖,對著後殿無聲地呵氣,除了媽媽以外,都以為我在禱告,而我卻是要唱碎玻璃。 但是奧斯卡沒有成功,這不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我躺倒在方磚地上,辛酸地哭泣,因為耶穌不靈了,奧斯卡也不靈了,因為聖下和拉斯切亞誤解了我,一見我這個樣子,就瞎扯什麼我後悔了。只有媽媽沒有使我失望。她知道我為什麼流淚,儘管她必定暗自高興,因為玻璃沒有碎掉。 媽媽把我抱了起來,請副神甫歸還鼓和鼓棒,答應聖下賠償損失,並請他補給一份赦罪文,因為我打斷了懺悔;甚至奧斯卡也受到了祝福。可是這對我毫無影響。 媽媽抱著我走出聖心教堂的路上,我扳著指頭計算:今天是復活節前的星期一,明天是星期二,星期三,洗足星期四,耶穌受難日①,那個傢伙完蛋了,他不會敲鼓,也不給我享用唱碎玻璃的樂趣。他同我一模一樣,不過是個假的。他非進墳墓不可,而我則繼續敲鼓,繼續敲鼓,但不再要求顯示什麼奇跡了。 -------- ↑①復活節前的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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