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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討論會參加者:可我們大概用不著反駁,說狗現在的管理人瓦爾特·馬特恩曾經毒死過一條黑狗吧?

  馬特恩:而且用的是滅鼠藥,因為這條屬￿一個木工師傅的納粹狗在警察局狗舍裡同一條母狗交配,那條母狗後來……

  討論會參加者:儘管如此,討論對象仍然假裝喜歡動物。

  討論會參加者:我們建議,把固定點「黑牧羊犬」和歸屬點「黑牧羊犬親王」——現在的普魯托,同黑牧羊犬普魯托的譜系和討論對象活躍的過去結合在一起進行討論。

  馬特恩:我作為反法西斯分子,對這種把種種偶然性結合起來的做法提出強烈的抗議!

  討論會主持人:准予申訴。我們糾正一下剛才的說法,這樣說:固定點和狗的譜系要同討論對象反法西斯的過去結合在一起進行生氣勃勃的討論。

  討論會參加者:可是,先要能顯示出最後的討論結果,看這條狗現在的管理人是否適合可靠地管理元首留下的財富親王——如今叫普魯托。

  討論會主持人:批准討論會參加者的建議。由於要推想下一個固定點,討論會主持人首先請求大家提出那些不直接觸及這個固定點以及歸屬點「黑牧羊犬」的問題。請吧!(瓦莉記錄:「第二個固定點」。)

  女孩:討論對象可以給我們列舉一些重要的、對他產生影響的童年經歷嗎?

  馬特恩:是真實的,還是更烘托氣氛的?

  女孩:我們能夠從所有的意識層獲得促進討論的事實。

  馬特恩:(用一個動作很大的手勢。)

  這兒是尼克爾斯瓦爾德——那兒是希溫霍爾斯特。

  佩爾庫諾斯、皮柯洛斯和波特裡姆波斯!

  十二個無頭修女和十二個無頭騎士。

  格雷戈爾·馬特爾納和西蒙·馬特爾納。

  巨人米利格多和強盜博布羅夫斯基。

  庫雅維小麥和烏爾托巴小麥。

  門諾派教徒和堤壩決口……

  維斯瓦河在奔流,

  磨坊在磨面,

  窄軌輕便鐵路在行駛火車,

  黃油在融化,

  牛奶在凝固,

  牛奶裡加一點糖,

  插得住調羹,

  渡輪來了,

  太陽不見了,

  太陽在那兒,

  海沙卷走了,

  海在舔著沙……

  孩子們光著腳,光著腳在跑,

  尋找歐洲越桔,

  尋找琥珀,

  踩著飛廉,

  刨出老鼠,

  光著腳爬到凹進去的草地中去……

  可是誰找琥珀,

  誰踩上飛廉,

  誰跳進草地,

  誰刨出老鼠,

  誰就會在堤壩上找到一個乾瘦的死女孩:

  這是斯萬托波爾克公爵的小女兒,

  她老在沙裡掘老鼠,

  咬著兩顆門牙,

  從不穿長襪,從不穿鞋子……

  孩子們光著腳,光著腳在跑,草地在抖動,

  維斯瓦河奔流不息,

  太陽時隱時現,

  渡輪或來或去,

  要不然就擱淺,嚓作響。

  而這時,牛奶凝固,直到能插上調羹,窄軌鐵路有火車在慢慢行駛,在拐彎處響起急促的鐘聲。每當刮起每秒八米的風速時,磨坊就嘎嘎作響。磨坊主聽到黃粉(蟲甲)幼蟲講的話。每當瓦爾特·馬特恩從左到右咬牙時,牙齒便格格作響。祖母也同樣:她橫穿菜園,追趕可憐的洛爾興。森塔黑乎乎的,懷著崽,穿過一行蠶豆苗。因為祖母很可怕地走近身邊,揚起手臂,手裡拿著烹飪木勺,把它的影子投到神經錯亂的洛爾興身上,木勺越變越大,越變越粗,越來越……可是就連埃迪·阿姆澤爾也……

  討論會參加者:剛剛提到的這個埃迪·阿姆澤爾是討論對象的一個朋友嗎?

  馬特恩: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討論會參加者:這個朋友死了沒有?

  馬特恩:我無法想像埃迪·阿姆澤爾已經死了。

  討論會參加者:同剛才提到的埃迪·阿姆澤爾的友誼親密嗎?

  馬特恩:我們是歃血為盟的兄弟!我們用同一把小折刀在我們的左臂……

  討論會參加者:刀子怎麼啦?

  馬特恩:不知道。

  討論會主持人:這個問題要趕緊再重複一遍:小折刀的命運呢?

  馬特恩:本來我想把一塊策拉克扔進維斯瓦河,在我們這兒,人們管小石頭子兒叫策拉克。

  討論會參加者:我們在等著小折刀!

  馬特恩:所以,我在兩個口袋裡找石頭子兒或者策拉克,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只找到……

  討論會參加者:……小折刀。馬特恩:有三個刀刃、一個開塞鑽、一把鋸和一個銷子……

  討論會參加者:是這把小折刀的——

  馬特恩:儘管如此,我卻把……

  討論會參加者:這把刀子!

  馬特恩:扔進了維斯瓦河。——一條河在驅趕著什麼?日落,友誼,小折刀!什麼東西趴著,作為游泳者,借助維斯瓦河勾起自己的回憶?日落,友誼,小折刀!並非所有的友誼都能持久。那些要流進地獄的河流匯入維斯瓦河……

  討論會主持人:因此我們要記下:討論對象瓦爾特·馬特恩和他的朋友埃迪·阿姆澤爾作為孩子,憑著一把小折刀,歃血為盟。馬特恩作為男孩,把這同一把小折刀扔進了維斯瓦河。為什麼扔這把小折刀呢?因為找不到石頭子兒。這究竟為什麼?

  馬特恩:因為維斯瓦河一直往前奔流不息,因為太陽落在對面的堤壩後,因為在我們歃血為盟之後,我身上流著我朋友埃迪的血,因為,因為……

  討論會參加者:您的朋友也許是個黑人、吉卜賽人或者猶太人吧?

  馬特恩:(熱忱地)只是半個猶太人。他父親是,他母親不是。他從母親那兒繼承了沙色頭髮,而從父親那兒繼承的卻寥寥無幾。他可以說是一個能幹的小夥子。小夥子們,他會討你們喜歡的。他總是心情愉快,突發奇想,不過卻相當胖,我不得不經常護著他。儘管如此,我還是喜歡他,羡慕他,就是今天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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